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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nemos

荆州,别将我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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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9 17:01: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荆州,别将我挽留!(五)
偶尔,大家也会去迪厅玩玩。有一次西宁在迪厅厕所门口被人打了,等陈楚雄、南山、李浩倡和简北川赶到时,对方早跑得无影无踪。

  迪厅打架,好像从来就不需要什么理由,那里本来就是个发泄情绪的场所。
  上大学前,简北川请大家吃了个饭。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了大家他和和田的恋爱关系。这让大家有点吃惊,因为在此之前,大家并没发现这两个人的关系变得特别亲密的蛛丝马迹。看来,这和两个人的性格有关。他们两都很沉稳。

  这半学期,楚雄拉着西宁从武汉回来了两、三次。每次到沙市的时间都在周五的傍晚时分。第一次回来,在沙市美校的宿舍里,南山、浩倡和长春陪两人喝酒,说起回来的原因,楚雄喷着满口酒气回答说,“原因?回来和哥们一起喝酒就是原因。”

  喝酒时的闲聊比原来多了许多新的话题,大家分享的内容更加广泛。毕竟,大家不在一起,接触的人和事也不一样了。

  大家聊自己最近都在读些什么书、身边有趣的人和事。不论聊天从哪里开始,聊到最后,总是大家共同看过的一部影视作品、读过的一部小说或者一首诗。

  大家发表着对它们的看法,竭力表达自己的感受。

  现在回想起来,李浩倡才觉得他们当时的好多看法很偏颇、也很幼稚。

  和李浩倡一样,许多人后来才发现,其实,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年代、是一个充满文学艺术气氛的年代!

  那个年代,真算得上是文学艺术的一个黄金年代!

  楚雄和西宁第二次回来的时候,五个人一起在长春的修理铺里喝酒聊天。在喝酒途中,有个人骑着摩托车来“请杨师傅把车改改!”。大家和这个人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是个玩地下赛车的人,他来找杨长春给他改装摩托车。那时候大家才知道,南山修理摩托车的手艺和设备,早在荆州首屈一指了。也就在这时候,李浩倡对地下赛车发生了浓厚兴趣。

  楚雄和西宁第三次从武汉回来,正碰上李浩倡第一次参加地下摩托车赛。那是个隆冬的夜晚。冲过终点的李浩倡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跺脚大声喊着“冻死人、冻死人……”。

  “第一次参赛能拿到第六名,不赔不赚,真不错!”南山兴奋地向其他三个人解释说。

  从那时开始,李浩倡沉迷地下赛车长达三、四年之久。

  聚会结束的第二天,王西宁毫无例外的要陪外婆半天。无非是和外婆闲聊、帮外婆续杯新茶或者给外婆递一管颜料。偶尔也支起画架,画上点什么。李浩倡看过西宁的画布,画布上全是各色杂乱颜料的涂抹和堆砌,没有具体的形状。

  赵南山也会去看外婆,给外婆绷画布是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因为外婆曾夸他绷的画布面最紧绷,比李浩倡和西宁绷得强。

  禹划九州,始有荆州。荆州城地址虽然不断变迁,但总在长江北岸不远处。现在的古城离长江不到三公里,古城墙为清朝早期重修。

  在漫长的年代里,大自然对老城墙损坏还是很明显的。特别是南城墙破残得最厉害,好多城墙砖早已风化破碎;陡直的城墙壁上,有些小树从砖缝里钻出身子,其中构树居多。这两个条件给很多无所事事的少年从城外攀爬城墙提供了条件。

  一九八九年春,攀爬南城墙,突然成了许多青少年最喜欢的运动之一,有人乐此不疲。

  从此,多人、多年的攀爬,让那段城墙的许多地方的城墙砖光滑乌亮;构枝被人常年抓扯,枝条低垂,再也伸不起腰!

  南山毕业的学期,也在一九八九年上半年。这学期是实习学期,几乎没什么课。南山没事,经常找李浩倡,晃荡到南城墙脚下爬城墙。

  紫琼到深圳后,一直和李浩倡有书信往来。他们俩都很喜欢这种传统的联系方式。这种联系方式某些时候比电话通话更能表达他们俩想说的!他们两人保持着每月几乎一封信往来的频率。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书信里,有许多她对学校时光的回忆。更多的时候,她和李浩倡谈的是她在深圳的工作,生活。她曾经多次在书信里明白告诉李浩倡,她到深圳就是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过最精彩的生活,赚足够自己花的钱,”再也不想回到故乡这个小城了。

  和高中时一样,紫琼最喜欢说话的对象,还是李浩倡;李浩倡最喜欢逗的人,还是紫琼。逗她生气、逗她开心……总之,隐隐约约,两人都感觉到自己对对方丢不掉忘不了。

  四月的时候,李浩倡鼓起勇气,在给紫琼的信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现在既没上学也没上班,很自由。想到深圳看看你。如同意,请电话通知我。”

  一周后的傍晚,李浩倡接到紫琼的电话,电话里紫琼说可以去看她。在电话里,李浩倡听出了紫琼的兴奋和害羞,这完全不像她以往的口气。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紫琼又来了电话:

  “嗯,……我想了又想,你还是不来深圳了。等哪天我邀请你,你再来吧。”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李浩倡挂掉电话后,一脚踢开正在收拾的背包。生平第一次提出单独去看望一个女同学,人家先同意转头拒绝,一下子把李浩倡弄蒙了。

  下一个月,紫琼依然寄信、打电话,只是不说上次拒绝他到深圳的事。慢慢的,两人又恢复了以前通信、打电话的频率。

  一九八九年夏,楚雄、西宁和南山毕业了。

  一九九四年春节过后不久后,李浩倡收到长春的信,信里,长春告诉他,因为在沙松冰箱厂的经历,他很轻松进入了沙市日化公司。他告诉李浩倡,走在宽阔的车间,又听到机器的轰鸣,他很开心。

  一九九五年下半年,李浩倡接到陈楚雄的一封信。信里,楚雄说主要告诉他“两件事。”

  第一件,柳和田被命名为市团委书记。陈楚雄还在信中强调,柳和田是近二十年来最年轻的市团委书记,二十七岁不到,前程远大!

  第二件,简北川在上半年被任命为朝阳派出所所长。

  “……哦,想起来了,我最近也调动工作了,到农行营业部任信贷副主任了。”最后,楚雄故意用一种轻描淡写、甚至是临时想起来的的口气写下了这句话。

  看到这句话,李浩倡笑了。其实这封信,陈楚雄告诉了自己“三件事”。

  从十年前高中毕业到现在,所有发生在这些人身上的事,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任何发生在其中的事物,慢慢地,它都能让它们悄无声息地流逝远去。这种流逝极具欺骗性,慢得几乎让你察觉不出、老以为那些渐行渐远的事物离开自己并不遥远。真等到你想寻找时,蓦然回首,它们早已流逝得好远好远!

  睡意袭来。李浩倡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侧脸趴在枕头上睡下。

  夜晚的南风,把江轮的汽笛声吹得很遥远。这些被东南风吹送进荆州古城的汽笛声,已是强弩之末,微弱而模糊。在这微弱模糊却又熟悉的声音里,李浩倡慢慢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李浩倡从梦中哭喊着醒来。

  和往常一样,坐在他床边的依然是外婆。

  外婆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说:“又做那个梦了?可怜的伢!”

  和很多次迟睡的夜晚一样,李浩倡不久前又进入到那个梦境,然后哭喊着醒来……

  从童年到现在,这个梦一直困扰着他。

  这是个奇怪的梦,好像总是没有开头或者李浩倡从来记不得开头。李浩倡记得最清楚的是在梦里,母亲喜欢和她脸挨着脸,左手搂着他,右手伸进他满头长乱的头发里一遍又一遍的梳理。

  梦里的母亲和自己脸挨着脸,每次李浩倡能看到的是只是母亲脖子上的一颗绿豆大小的朱砂痣。在梦里,不论颜色还是肌理,这颗朱砂痣简直就是一颗缩小的桑葚。有几次,李浩倡凑近妈妈的脖子,亲吻了那颗朱砂痣,梦里,朱砂痣的味道又酸又甜。在李浩倡亲吻妈妈的时候,妈妈会回吻他的额头和脸颊。

  但是,母亲总是要离开的。母亲每次离开都不理会他的挽留,如风飘然而去。

  被抛弃的感觉让他伤心欲绝。

  梦里,他追赶着、叫喊着让母亲留下。最后这叫喊声总是会变成哭泣声回荡在自己的房间里……

  醒来后,竭力回忆母亲的相貌,不论那张模糊的脸怎么幻化,到最后,总是和外婆有几分相似。

  李浩倡翻身面向外婆,抓住她老人家的手。落地灯明亮的灯光在他的泪水里抖动着,闪耀着七彩光芒。

  “外婆,你怎么在我房间里?是我刚刚哭喊的声音太大,吵醒你了吗?”

  “没有!几年不见,就想进来看看你,哪晓得刚进来,就听到你在梦里又哭又叫,还喊着妈妈,我就叫醒了你。又梦见妈妈了?”

  “嗯!”

  老实说,李浩倡有点痛恨自己做这个梦。至今,他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既然他们从不出现,我为什么还要想念他们?

  对于他们这个三口之家,从小,李浩倡就一直心存很多疑惑。

  既然我和安歌是兄妹,为什么我一直在外婆家而安歌跟爸妈在一起、两兄妹分开着养?

  为什么那么多年,我们的爸妈不来看看我和外婆或者外婆不带我去看看爸爸妈妈?总之,我们一家为什么从未团聚过?

  他常常这样问自己。

  妹妹安歌来到自己和外婆身边,是在一个暑假,那年,李浩倡读完小学三年级。

  还记那个暑假的那天一大早,外婆把李浩倡从梦中叫醒,告诉他,外婆要去接妹妹回家。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是吗,什么时候到家?”

  “是的,大概,……吃晚饭的时候就能回家了。你在家乖乖等着,外婆把你漂亮的妹妹带回家!”

  那天,外婆走后不久,西宁来找他一块去城墙上捉知了,他没答应,他要等外婆和妹妹回家,他不想外婆带妹妹回家时家里没人。他想让妹妹进家门看到,哥哥一直在等她回家。

  离晚饭时间越近,他越焦躁不安。

  晚霞满天的时候,西宁和他妈妈来到了家里,在所有发小、同学的妈妈中,他最喜欢李妈妈(西宁妈妈姓李),他对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总觉得她比其他人显得更加温暖。

  “浩倡啊,饿了吧?李妈妈马上来做饭……等会,外婆就带妹妹回家了,我们大家好好吃个团圆饭……来,你们两个也来帮我择菜……”

  街坊中,西宁家和自己家走动最多。从李浩倡记事起,李妈妈就常常来他家,不是送点菜就是隔三差五帮外婆打扫屋子、洗洗床单、被单这些大件。以前,遇到外婆外出“学习”几天回来,没力气做饭,李妈妈也会过来给李浩倡和外婆做饭。

  “什么,浩倡有妹妹?等会就回家了?妈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西宁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李浩倡会有个妹妹,并且马上就要来到李浩倡身边了。

  虽然,从早晨外婆告诉李浩倡要领妹妹回家时就在想象妹妹的样子,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妹妹安歌是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

  外婆牵着安歌的手,走进家门的时候,大家都被安歌漂亮的外貌吸引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最震撼李浩倡的是安歌的双眼。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明亮的眼睛、这么长的眼睫毛!安歌明亮的眼睛就像最透明的两湾湖水,让人仿佛一眼看到底;但是在那长长的睫毛掩映下又显得那么深邃,有种让你望着望着仿佛会深陷其中的感觉……

  大家围着安歌和她说话,她左手抓住外婆的手,右手捏着自己的裙子怯生生地看着大家不吭声。

  外婆一一指点着大家告诉她:这是西宁哥哥、这是李妈妈、这是……,外婆指到谁,她就盯着那个被介绍到的人看一眼。

  最后,外婆指着李浩倡告诉她,这是哥哥,安歌一下子伸出右手,紧紧抓住浩倡的右手。

  那是一只多么小的手啊!李浩倡伸出左手,轻轻地把它捧在自己的两手之间。

  记得当时李妈妈看到他们兄妹握手那一幕,立即就抹开了眼泪。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李浩倡和安歌的脑袋!

  安歌回家那年,她刚刚四岁!

  她从爸妈那里来吗?我们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为什么他们让外婆把妹妹接过来而自己不亲自来看看我们?他们忘记我和外婆了?他们从来就没想和我们团聚?……

  疑问再一次在李浩倡心里涌起。

  妹妹安歌是个极具运动天赋的人。小学二年级参加校羽毛球队,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被市羽毛球队选中。读初一的时候,又被选拔到省队。进省队的第三年春,参加全国性比赛,取得了女子少年组第二名的成绩。她鲜明的技术特点引起了国家队注意,短短一年国家队也来考察过她几次。

  很有潜质的她,却在进国家队前,身体检查时被发现有血小板减少的毛病。在省队治疗一段时间后,也没什么好转,医生建议回家休养,这其实就是告诉她:你的竞技体育之路已进走到尽头!

  李浩倡还记得妹妹安歌是1988年头被省队退回市体校的,她回来的时候快过年了。安歌很不开心,刚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常常一整天一整天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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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9 21:10: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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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30 10:59:2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荆州,别将我挽留!(六)

        市体校的王校长,也就是安歌的启蒙教练,常常到家来看望她。有次,安歌抱着教练哭了。一边哭一边说:

  “教练,我就是喜欢打球,我就是喜欢球队和我们的体校!”

  王校长和外婆都知道,这孩子是真喜爱打球和那种运动氛围。看到孩子这样,王校长觉得市体校得对孩子负责。在和外婆商量几次后,决定先给安歌找老师补习初中落下的课程,下半年到一所高中插班。走读高中参加高考、体校委培上大学的路子。

  那年九月一号开学,王校长亲自把李安歌送到四中。离开母校整整三年了,看到熟悉的校园,陪送的李浩倡突然觉得特别亲切。
  李安歌不仅仅在球队打球训练刻苦,在校学习更刻苦。1991年高考,她的高考成绩超过很多专科学院分数线,最后她选了荆州师范专科学院。

  那一年,柳和田大学毕业。

  邮递员把安歌通知书送到家的那天,正好柳和田,简北川来家看外婆。看到孩子们一个个上大学、从大学毕业,外婆高兴得不得了,中午请孩子们在饭店吃饭,连喝两大杯红酒。

  1993年大专毕业后,安歌被分配到市体校任羽毛球教练。她的启蒙教练王校长却被调到市体委担任副主任、分管竞赛体育这一块。也就是在那一年五月,李浩倡登上了“渝勇敢168”,开始了他三年的水上生活。

  李浩倡抓着外婆的手,慢慢松弛下来,最后完全从外婆手里滑落。看着呼吸均匀的李浩倡再次入睡,外婆弯下腰亲了一下李浩倡的额头,轻轻掩上门走了出去。

  早晨醒来,家里静悄悄的。李浩倡看看桌子上的闹钟,九点过一刻。不用说,安歌早上班去了;估计外婆也和往常一样,到小城各大街小巷或者城墙边写生去了。

  受尽人间苦难而坚强的外婆,是荆州这个小城唯一在世的国宝级艺术大师。(汪老已移居深圳。)三、四十年代,徐悲鸿就为她的画集作过序、为她画过肖像;齐白石也曾在她画作前赞叹不已;说年少轻狂也好说自信也罢,青年时代的刘海粟大师更是对她老人家说:能成为画坛先驱的唯有你我。

  这些人都是中国画坛的泰山北斗。从这些人和她老人家的关系以及对她老人家作品的评价来看,就知道外婆在当代美术史上的地位。

  直到今天,外婆的画室,门对面的墙上最显眼处就挂着一幅有些年头的油画作品,画中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穿花短袖衬衫,侧身而坐,双手交叠放在椅子的靠背上,微笑目视前方。画中女子恬静如水,特有的古典美更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跃然纸上。

  画中美丽的主人翁是外婆,画的作者是徐悲鸿大师。那时,他们正在马来西亚开画展,为中国的抗日战争募捐。

  可能是昨夜吃了宵夜的缘故,李浩倡现在毫无食欲。到冰箱拿饮料时,他发现冰箱贴下留着一张字条。

  “去铁女寺作画,宏法法师安排午餐午。晚5点左右回家。勿念。

  外婆即日”

  外婆果然还是和原来一样!只要天气适宜,她都喜欢出去转转、写写生,和街坊邻居聊聊天或者拜访一下有些天没见面的朋友。

  李浩倡看了看门外,阳光灿烂!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在古城内闲逛。

  满大街都是浓郁的仲春味道。阳光虽不炽热却也明艳异常,街道两边的法国梧桐在南风的配合下将阳光筛成一地破碎的光斑。走在那些用青砖铺成各种花纹的街道,看张居正街两边砖木结构古色古香的房子,李浩倡又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我已在家乡!

  他点燃一支烟,在阳光、南风和人流中缓缓向屈原路走去。

  屈原路和荆中路交会的路口,有一座立交桥。李浩倡登上立交桥,双肘抵靠在桥上的不锈钢栏杆上,看着荆中路两边的建筑物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

  阳光从东边照射过来,顺着阳光看去,西边大街上的一切都显得清晰异常。在路北楼房森林里,江陵县工艺公司原址上新建成的大楼格外醒目。这幢大楼明显高于其他楼房,特别是楼顶上的铜字“城中城”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黄的光芒。三年前,李浩倡离开家乡的时候,大楼刚出地面。

  李浩倡走下天桥,在荆中路南慢慢向西而行。走到球场路街口,他拐进球场路。球场路是条步行街,街道两边几乎都是特色商店。

  挨着球场路北,是荆州体育场。在市区有两个大体育场,古城内的荆州体育场和沙市区的沙市体育场。

  穿过荆南路、内环路,李浩倡登上古城南城墙。抬眼远望,在四月的阳光下,古城外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铺向遥远的前方。那一排排蜂拥向前的建筑物的波浪,拍打到高大的荆江大堤后,向东西两个方向而去。

  城墙上破损的甬道两边,野生的刺槐和楝树比比皆是。刺槐树上挂着一串一串的花蕾,密密麻麻,再过半月,这些花蕾会绽放出雪一样白色的花瓣。

  走到东门附近,李浩倡下城墙向家里走去。刚进家门,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

  李浩倡抓起电话:

  “喂——”

  没等李浩倡再说话,鲜于紫琼说:

  “你终于接电话了。知不知道这是我给你打的第几个电话?安歌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挂了她的电话我就想给你打电话,可转念一想,估计你昨夜刚刚回家,有些话要和安歌和外婆说,睡得很晚,早上也应该醒得迟些,所以十点才开始打你电话。哪知道一直没人接。才睡醒吧?”

  “早起来了。九点半出门,逛到现在才回来。刚进家门,就听到电话响。饿了,我去冰箱里找点吃的……”浩倡打开冰箱门。

  “别找了,我们一块吃午饭吧。是我到你这边来,还是你到我这边来?嗯……还是你到我这边来吧。我家离安歌单位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叫上安歌,我们三人一块吃午饭。她单位右手边的‘00餐馆’还不错,我和她吃过几次。我和安歌就在那里等你……”

  “‘00餐馆’还在?”李浩倡打断鲜于紫琼的话说,“好吧,等会就来……”

  “什么等会就来,都十一点了!利索点,打个车过来。”紫琼说。

  “好吧!”浩倡关上了冰箱门。

  付车费时,李浩倡向餐馆里瞟了一眼。顾客还不多,只有两桌客。安歌面向外坐着,正和对面一个穿白衬衣的人聊天。不用问,那人是鲜于紫琼。

  李浩倡向走近自己准备问话的服务员摆了摆手,慢慢走向紫琼身后。

  安歌看到了李浩倡,没等她有所表示,李浩倡连忙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对她眨眨眼。然后指了指紫琼,意思是不要惊扰她。

  李浩倡一声不响地站在紫琼的背后。

  紫琼没有任何察觉,还在继续说着。李浩倡仔细一听,原来紫琼在讲她高中和自己的某次抬杠。说到最后,紫琼说:

  “……安歌,你看你哥哥,他那时候就是在逗我玩呢。我那时候还一本正经跟他争辩,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傻得可笑。”

  “没逗你玩啊,我那时候也是个认真的少年……”李浩倡拍了一下紫琼的肩膀,在后面说。

  紫琼吓得一哆嗦,扭头然发现了站在她后面的李浩倡。

  “呀,李浩倡!你能不能走到面前正儿八经打个招呼再说话?”紫琼站起来挥手打了一下李浩倡的后背说,“还和原来一样,总是喜欢逗别人玩、气人家、吓人家。”

  见面还和十年前一样,没有丝毫隔阂和陌生感。

  鲜于紫琼的眉毛漆黑、整齐,修长的眉毛划过眉骨直入两鬓,如画过的一样。她的眼睛比一般人大也比一般的眼睛圆,似乎为了装下这大而圆的眼睛,她的眼眶也只好长得又大又深。

  颧骨上饱满的肌肉和高挺笔直的鼻子配合起来,怎么看怎么顺眼。看得出,鲜于紫琼没有化妆,也没有涂唇膏,但是她的嘴唇却看起来湿润而晶莹。

  这是张脸艳丽逼人的脸。

  和十年前比,紫琼没有了当初清瘦的模样,皮肤显得更加光滑。

  紫琼抓起身边的包递给安歌,往里挪了挪,给李浩倡腾出位置。

  “三年了,终于回来了?这次回来,还出不出去?”紫琼问。

  “想当初,你邀我一起出去我没出去,过几年后悔了,也学你出去走走。春节前,你不是给我写信说,回家后也许不再出去了吗?我想:我们中最早出去的人都叶落归根回家了,我还在外漂个什么劲?所以我就回来了……”

  “是吗?我有多老,还落叶归根……”紫琼又笑了,然后对安歌说,“安歌,你知道我喜欢你哥哥什么吗?我就喜欢他张口就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骗人的样子。他演得自然而真诚,被骗的人明知道是假话,却也听得满心欢喜。”

  安歌在对面抿嘴而笑。哥哥他们同学间的斗嘴,她一般不插话,只在旁边听笑话,偷着乐。

  紫琼对李浩倡打量一会,笑着对安歌说:

  “你还别说,你哥是越长越有男人味了。脸部轮廓分明;这胳膊、肩膀上的肌肉也长出来了,只是皮肤嘛……,晒得黑黢黢的,晚上要做小偷的话,不用穿那什么衣……武侠小说里写的……,对,夜行衣!”

  “是吗?你也觉得他黑?”安歌说,“我昨天说他演个黑人不用涂油彩,他还觉得夸张。”

  “别说了,还真是像你说的那样黑!真黑!”紫琼盯着李浩倡的脸又笑了。

  “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吧?,在船上,我皮肤算白的啦……”

  “什么,你皮肤和白沾边吗?”紫琼和安歌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意思到这是公共场合,两人捂住嘴巴,吃吃笑了。

  笑完,紫琼问李浩倡:

  “你们的船,一年那么多次经过家门口,为什么不回家?不想家吗?”

  对此,李浩倡不想回答也不好回答,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是的,这几年,“渝勇敢168”几乎每个月就要路过自己的家门!有几次,船靠在盐卡码头,他都竭力控制跟随同事上岸的冲动——他怕自己一去再也不会回到船上!

  他是那么的思念他的外婆、安歌和同学,还有那熟悉的街道!

  紫琼见李浩倡不回话,也没再问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这个问题怎么问你呢?其实更应该你问我。我也是离家第八年才第一次回家。每个不愿回家的人,总是有不回家的原因!”

  菜陆陆续续上齐后,三人边吃边聊。

  当初,到深圳的头几年,鲜于紫琼最开心的事就是接到李浩倡和柳和田的书信。这些书信陪伴她度过了很多孤单的日子。

  鲜于紫琼和李浩倡通信最勤。在来来往往的书信里,有些信显得很特别。在那些信里,紫琼多次回忆起只有他们两人参与的那些往事。

  在这世上,有一个异性愿意和你一起回忆只有你们两人参加的往事,总是让人温暖和幸福。

  李浩倡相信,那些往事,紫琼从未忘记。

  吃完午饭,安歌要回单位。分手时安歌对李浩倡说:

  “我打电话通知大家了,说你回家了,下班后,你请大家到‘红姐私房菜’吃晚饭。西宁哥问我你为什么自己不打电话,我说你还在睡懒觉……”

  “好吧好吧,我一直都在睡懒觉。‘红姐私房菜’的老板是不是先前红星路上的那个红姐?她的店还在红星路吗?”李浩倡问。

  红姐原来是“沙市荆沙棉纺织厂”的职工,李浩倡上“渝勇敢168”的那年早春,她刚刚开店。

  “对,是她。红姐这些年看来经营得不错,规模扩大了。早换地方了,搬迁到园林东路了。紫琼姐和我去过一次,她知道地点。你们俩又没事,早点去那里等大家。”

  和李安歌分手后,鲜于紫琼对李浩倡说:
  “到我家坐坐,聊聊天,五点出发,到红姐那里等他们。”

  “外婆到铁女寺作画去了,我还是回去早点接她回家,就别等安歌下班后接她老人家了。这几年,安歌照看外婆真是够细心够操心的了。我现在回来了,我有时间就我来吧……”
  “好!那你先回去。”
  “我把外婆接回家后,再往红姐那里走。我大概四点从家里出发。我们俩先到那里,聊会天。”
  紫琼点点头,挥挥手向北走了。
  北京路市热水瓶厂大门西侧有个公汽站。李浩倡在车站等了一会,坐上西行的101路公汽回家。

  李浩倡不知道古城区的主要街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栽种法国梧桐的,记得从他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时,它们就默默站立在在古城的大街小巷的街道两边,除了冬天,行走在这些行道树下,抬头看天,你永远只看得见它们宽大的叶子,或碧绿或绿褐斑驳。

  特别是古城区的荆北路,街道较窄,现在这个季节和天气,走在街道上,就像走在一条法国梧桐的隧道里。密密的树叶,让头顶倾泻而下的阳光都变成了淡淡的绿色。

  在江陵中学西院墙下有一条小巷,从这条小巷可以进入铁女寺。外婆和寺住持宏法大师一俗一尼相交甚厚,从李浩倡童年记事起到现在,这两个老朋友相互间的走动还是那么密切。

  大院中间是一个大香炉。香炉里粗细长短不同的香燃烧着,青烟缭绕。进大厅,李浩倡看到了在大门不远处外婆的画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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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30 21:25: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多年前,记得那是五月一个快乐的下午,我和正读高中的女儿,谈及彼此的高中生活。父女两人争相讲述了自己高中的快乐时光……
追忆结束后,我答应她,写一个长篇,让她了解一下她的父辈,是怎么度过他们的青春年代的。这是我写《荆州,别将我挽留!》最初的起因。
多年后的今天,由于生活变故颇多,断断续续历经十四年,长篇终于写完,我也将长篇发在了这个平台上……
当然,长篇所写的一切,早已超过当初我们父女商定要写的内容。先前,我只是想简单讲述几个小城青年人十多年的生活经历(这也是我们父女两人商定要写的内容);后来,我又想把这些人,深度嵌入荆州特别是沙市工业没落的时代背景里,从更广阔的角度,通过讲述他们的故事,探讨一下荆州没落的原因……终究,由于驾驭长篇的能力不够,小说既没有写成女儿喜欢看的简单的爱情故事,也没有达到我希望赋予它承担的更多社会功能,因此成了一个“二不像”。
时过境迁,不知道女儿还有没了自己解父辈是如何度过他们青年时光的兴趣,因此,我没有告诉她长篇已写完。
但愿她点击手机的时候,能碰巧看到我答应她写完的小说!
笔记本的无线鼠标,是十二年前女儿买给我的,上面的白色logo早被我的手指磨去,现在,它依然很好用……!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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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30 21:30: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几百字,怎么丢失了?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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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1 12:50:4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荆州,别将我挽留!(七)

  外婆的画,注重色彩的表达,尤其近几年,色彩表达更加热烈、奔放。走近蹲在画前一看,才看清外婆画的就是铁女寺。
  外婆应该是在铁女寺南,仰望寺院大雄宝殿而作,因此大雄宝殿显得很高大,作为背景的建筑物——高大的荆州古城墙——也只在画里隐隐露出一角。画作描绘的应该是傍晚的铁女寺。

  画面中,天空和其中的乌云表达十分抽象,色彩深沉浓郁,笔触奔流曲折。透过色彩和笔触,欣赏画作的人完全能感受到画里空气狂乱的走向。
  外婆的画既有后期印象派、野兽派的风格,也有现代抽象表现主义的痕迹。它们特点鲜明,让人震撼,使人过目不忘。

  这应该是幅画完的作品。看看画的右下角,果然有外婆落款。作品名称叫《暮霭中的铁女寺》。

  “阿弥陀佛!这不是浩倡施主吗?!”

  李浩倡回头一看,外婆和宏法法师正站在面前。

  李浩倡先双手合十,回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握住法师双手,亲切叫了一声:

  “法师!”

  法师微胖身材,圆脸盘,双眼大而圆,七十多岁的人,目光却清澈异常。

  童年时,外婆外出“学习”,李浩倡不是被托付在西宁家就是在铁女寺。在铁女寺,李浩倡都是由宏法法师照看。在李浩倡心里,法师一直是亲近的奶奶辈长辈。

  法师端详着李浩倡,说,“施主好久不见!上次见面,应该是三年前了吧……”

  “法师好记性!整整三年。”

  法师抓起他的胳膊看了看,说:

  “才和青萍居士说到你,说你出去三年应该是吃了不少苦,现在看,应该是吧……只是,以后出去,也要常回家看看,免得家人牵挂。”

  “谨记教诲。”

  “阿弥陀佛!浩倡施主言重了。”法师微微一笑。

  “浩倡,你怎么来了?”外婆问。

  李浩倡对外婆笑笑说:

  “我也是下午没事,就想到处走走。想起您留的条,就走到这里来看看您。如果您忙完了,我就陪您回家。几年不在家,想看看小城了。”

  “我也没事了,正准备回家呢。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回家。”外婆转头对宏法住持说,“颜料没干,油画今天就放在这里。”

  “你放心,我马上叫人收拾到我房间!”法师说。

  告别法师,李浩倡挽着外婆的胳膊,祖孙俩三年来第一次走在故乡的街道上。

  相对来说,荆北路是条安静的街道。公交线路不多,其他车辆也少。现在这个季节和时段,街上更多的是步行和骑车的人。李浩倡在一个公交站台停下,外婆却摆摆手:

  “这样的天气,不散散步,辜负了它!”

  微风轻拂,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阳光艳丽明亮只给你温暖而丝毫没有燥热的感觉,这样的天气,确实适合散步。

  其实,这座古城的里的每一条街道和城外的环城小路上,都布满了李浩倡一家祖孙三人的脚印。童年时代,外婆带李浩倡兄妹写生、散步,穿街走巷,哪条街没去过?稍有特点的街景、建筑物都被外婆收录在她的画册里了。

  这些画,色彩浓厚。外婆用浓厚的色彩,表达了对故乡深深的。

  在散步时,她老人家会把关于古城的传说、故事和风土人情向李浩倡兄妹娓娓道来。

  路过大北门,外婆指了指城门,李浩倡和外婆相视而笑。

  记得有年春天要到北城墙外写生,李浩倡和外婆走在出城的北门街。那时候街道两边的行道树还是杨柳树,树龄不小,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

  城外与北门街相连的大路上,也全是杨柳树,早春时节,远远望去,每一株杨柳树,都像一团团凝固在广袤平原上的绿色轻烟。其实,在江汉平原,很少用杨柳树作行道树。

  那天外婆告诉李浩倡,在古代,北门大街连接的是通向京城的驿道,到京城办事、考取功名和经商的官员、学子与商人,常常在这条路上送别。古人习俗,送别折柳枝相赠,所以路边种满柳树。

  当时,外婆要他想象一下自己是一个即将远去京城的人,现在朋友相送,希望是哪种场景。

  李浩倡脱口而出说道:

  “我是一个鲜衣怒马的青年,朋友相赠的柳枝我斜插在帽子上,接过朋友递过来的最后一杯酒,我一饮而尽。然后我吟诵着诗仙‘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的诗句,策马绝尘而去。北门大街上留下的,是我爽朗的笑声和得得的马蹄声……”

  当时外婆对他这番话也是赞赏有加:

  “好场景!这才是男儿气概!脱口而出的,才是你内心的真实写照。”

  以后,只要祖孙俩一起路过北门,外婆总要指指大北门。

  “外婆,即使我跨上白马,策马奔腾到了我曾经很向往的远方,不论做什么,新奇过后,我依然和原来一样,先是对工作兴趣索然,然后,对生活也渐渐提不起精神。早先,哪怕是做临时工,我也是非到‘活力28’不可,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那公司里的足球环境。有人一起谈足球,有人一起踢足球。可是,几个月过去,觉得也不过如此……

  “我一直在换工作,四处游走。后来,到了‘渝前进168’上,我也曾经激动过,以为终于找到了我喜欢的工作。可不到半年,我还是慢慢对这份工作失去热情……之所以没离开,是觉得船上工作、生活相对岸上简单许多。这样简单的环境真是我喜欢的。可是,熬满三年,我还是弃船登岸……”

  “李先生,咱们走内环吧!”外婆说。

  李浩倡搀扶着外婆走上北门街,虽然街道没有了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街道两边的建筑物也和童年时代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街道两边的行道树依然还是童年时代的大柳树。不论它们年纪多大,在四月里,它们的叶子娇嫩而翠绿。

  没有机动车,行人也少,内环北路永远都是一条安静的路。只要走进这个绿色通道里,人们都会觉得温度要比外面低许多!现在,四月中旬,李浩倡甚至觉得有一丝凉意。

  “李先生,”在内环路走了一段时间后,外婆轻声对李浩倡说道,“别着急。不是每一个人对自己的职业或者人生都满意的,这世界上和你一样的人多的是,只是大家都没有说,你也不认识而已。你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也不是异类!我年轻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也是经过多年漂泊,才慢慢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需要的。

  “就像不同的植物一样,有的人成长的缓慢,有的人成长的快,这都很正常。

  “你还年轻,慢慢寻找自己喜爱的生活。你得把自己喜爱做的一份工作也就是从事的职业要和自己喜爱的生活分清楚。钟爱的职业或许能让你更加热爱生活;但是只有钟爱的生活,才可以让你不在乎自己所选择的职业!……这个需要时间,慢慢地,你会找到!”

  说完,外婆双手攥着李浩倡的右手紧紧一握!

  曾经在童年觉得温暖的大手,现在在自己的手里,显得那么瘦小。但是,它还是温暖如初。

  慢慢的,东门城墙在树的隧道里显现出来并且越来越近。

  快到家了!

  和外婆牵手走向家的过程,永远都是温暖的过程!

  送外婆到家后,李浩倡再次登上101路公汽,向聚会地点出发。

  李浩倡在便河下车。等到公汽停靠站台,听公汽语音提示才知道,便河这站已经改名“沙隆达广场”站了。李浩倡上沙隆达天桥,穿过北京路,走上园林路。

  在故乡,李浩倡特别偏爱几条路。古城内环路、碧波路、江汉北路和此时行走在其上的园林路。无一例外,这几条路都是人行道宽敞、行道树高大茂盛的街道。这些路段,很适合散步。

  园林路上,集中了市图书馆,市日报社,晚报社,广播电台。小城年代最久远的咖啡厅、茶楼也落户于此。浓浓的文化味弥漫在这条路上。

  马路西边边缘是些黑色的铸铁栏杆,四、五十米就有一个供人进出的缺口。栏杆的西边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树。这些树并不是诸如香樟之类千篇一律的城市绿化树,而是在故乡乡间随处可见的白杨、垂柳,楝树和水杉。树木没有被人工修剪,呈自然状态生长,生机勃勃。

  树下是草地,石桌、石凳散布其上。在这块草地上,不定期有古玩字画市场出现。草地的西边是波光粼粼的江津湖,是中山公园的一部分。湖边水榭游廊,湖中画舫曲桥,呈现出典型的江南水乡园林特色。在这样的草地漫步,在这样的石凳上闲坐,听湖水拍岸,身心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记得童年的时候,每到夏天,湖里满是荷叶荷花。荷花盛开的季节,湖周围方圆几里,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荷花香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公园增加了许多新的游乐项目,湖里的小船越来越多,荷花荷叶越来越少。到现在,再也难见湖中荷花盛开的情景!

  园林东路不长,绿化也不错,街道两边高大挺拔的银杏树是这条路一个显著的特点。市里有特色的餐厅都几乎集中在这条路上。

  李浩倡一边寻找“红姐私房菜餐厅”,一边打量街道两边的店面,看得出,离开家乡的这几年,大部分店面都升级改造了。

  离开家乡的三年,是城市面貌变化极大的三年。

  在园林东路的餐馆里,“红姐私房菜”餐厅外形稍显特别,它临街的窗子,都是巨大的拱形落地窗。从外面看,靠窗的全是不大的长方型餐桌。餐桌上的格子桌布、玻璃瓶中的鲜花,这些小细节,使得这间餐厅显得西式一点。

  走进餐厅,李浩倡才知道刚刚看到的只是大厅。大厅的北边是一间间包房。

  正准备问迎上来的服务员安歌订的是哪间包房,却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浩倡!”

  扭头一看,红姐正从吧台向他走来。

  红姐身材颀长苗条,像一个舞蹈演员。她头发向后梳,挽成一个髻。她脖子修长、小巧头颅上的五官很精致。红姐颧骨有点高,鼻子微微上翘,整个脸型显得比一般人更有立体感。

  “红姐!上午安歌告诉我说,聚会的餐厅叫‘红姐私房菜’,我就问,是不是原来红星路上的红姐,安歌说是。红姐,你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啊!”李浩倡说。

  “还不是沾你们大家的光,都抬庄(荆州话捧场之意)来我店里吃饭,才慢慢发展有了今天这间店。”红姐一边说一边递给李浩倡一支烟,然后打量着他说,“这出去几年,变化真大啊!圆脸变方脸了。嗯……,只是这白面书,怎么变成了黑脸包公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红姐自己忍不住笑了。

  李浩倡也笑了。

  李浩倡扫视了一下大厅里忙碌的服务员,清一色和红姐差不多年纪的小嫂子。她们走路轻快像一阵风,上菜摆盘,手脚麻利。

  “红姐,你店里的服务员都是精挑细选和培训过了的吧?怎么个个都这么漂亮又手脚麻利?”李浩倡问,语气里满是赞赏。

  “哪里哦,她们都是我原来的同事。现在纺织厂效益不好,职工大量下岗,我这里能收一个是一个。想当初,能进荆棉(沙市荆沙棉纺织厂的简称)当纺织女工的,哪个不是百里桃一的姑娘伢,可惜,命不好……”红姐长叹一口气。

  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和几年不见的李浩倡说,有点不妥,红姐连忙转移话题说:

  “楚雄早到了,一个人在三号厅呆着,估计很无聊,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快进去!”红姐指了指北边。

  打开门,李浩倡看到,包间很宽大。靠墙的一圈沙发上,楚雄完全放松、瘫坐在一端抽烟。陈楚雄比前几年长胖了点,穿件浅蓝色polo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显得白白的,一看就是那种久坐办公室的人。

  “怎么这么黑了?”陈楚雄看到李浩倡微微一笑说,然后坐了起来。

  “没怎么踢球了吧?看你脸白得。”李浩倡盯着楚雄的脸问。

  楚雄的脸不仅仅白,显露出来更多的是睡眠不足的疲态!

  “你走后我就没怎么踢球了,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忙。老约不齐在家的三个人,也就不约了。”

  “就你一个人?他们几个呢?”

  “快了,都说的是这个点到。”楚雄看看手机说。

  柳和田和简北川是一起来的。

  白衬衣、浅驼色丝巾,格子小西服配藏青西裤,整个服饰简洁大方;加上还是和原来一样,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柳和田给人一种干练而不失女性本色的强烈感觉!

  眼前的简北川,比前几年更加壮实,高大挺拔的身材把一身警服撑得饱满笔挺。没有比简北川这样外形的人更适合穿制服了!他天生就是穿制服的男人!

  和田、紫琼和安歌三人,身高差别不大。其中和田最高,超过一米七;和身高一米八五的简北川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进包间,柳和田就和李浩倡聊上了。李浩倡和人聊天,偶尔喜欢抬杠,但是和柳和田聊天,他从来没有抬杠的欲望。就连说话的节奏也跟着对方放慢下来。整个说话过程轻松而平和。

  有些人天生就有某种能力,让你望尘莫及,比如柳和田的感染力和亲和力。她的这种能力,李浩倡在高中时就早有体会。

  除了简北川进来时对他笑笑算是招呼以外,李浩倡一直没和简北川说话。要是有个不知道他们关系的外人在场,肯定会以为李浩倡和简北川互不认识。

  “哒、哒、哒……”门外的走廊里,由远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这是高跟鞋后跟踏在水泥地、瓷砖此类硬质地面特有响声。听声响节奏,这个人脚步迈得比一般女性大,步频也比一般女人快。这个响声节奏鲜明,它能让你在纷繁复杂众多的脚步声里一下子分辨出它来。

  李浩倡最熟悉的脚步声是外婆和妹妹李安歌的脚步声。安歌走路步幅大、步频也快,那脚步声,听起来自然轻快的成分更多;这个脚步声,节奏好像是刻意踩出来的,有种提醒他人的意思——我来了!李浩倡感觉这脚步声应该是鲜于紫琼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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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2 12:40: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荆州,别将我挽留!(八)

            果然,进来的是鲜于紫琼。她还是中午的着装打扮。高跟鞋、九分黑长裤;上身修身白衬衣,外套一件米色小西服。笔直闪亮的头发在,在肩膀上滑动。

  “怎么才来?没我来得早啊!”李浩倡问紫琼。

  “老爸老妈又在家里吵架,劝了会……”紫琼摆摆手,不想说下去。

  “等等,李浩倡你刚刚在说什么?”陈楚雄指着李浩倡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和紫琼联系过了?你昨夜回家,一直到你进这个包间的门,你也没联系我啊!”说道这里,他又转向柳和田和简北川说,“在这之前,李浩倡联系过你们吗?”

  “没有啊。”两人回答。虽然他们回答的是实话,但是表情夸张,故意装出一副受到轻视的样子。

  “什么意思?这是厚此薄彼吗?唉……受轻视了!我纯洁心灵受伤害了……”

  楚雄嚷嚷着还想继续说什么,那边鲜于紫琼不干了,坐到楚雄身边,举起皮包敲了一下陈楚雄的肩膀说:

  “来来来,肉体上也受点伤害,平衡一下心灵和身体的感受。”

  几个人都笑了。柳和田笑着坐到紫琼身边,隔开了陈楚雄。

  杨长春和王西宁结伴而来。

  王西宁不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他身材颀长瘦削,不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宽松飘逸,和他那文艺范的气质也蛮契合。

  杨长春一米八左右身高,很壮实。他穿件浅蓝色衬衣,袖口卷在小臂上。袖口下饱满的肌肉清晰可见。

  看到李浩倡黑黑瘦瘦的面庞,杨长春笑了:

  “这才是我心目中水手的样子——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看这身形,应该比以前跑得更快。这样吧,”他转头对陈楚雄和简北川说,“现在人都齐了,哪天一起踢场球吧。这些年,一起上场踢一场球可真难啊!”

  “我没问题,看北川!”陈楚雄对杨长春说,“原来是你事多,不好约;现在是简北川不好确定时间。好多次约好了,遇到他临时有任务,只好取消。”

  除了赵南山,其他人都到了。

  “南山现在真是个老总了,忙得都快看不到人了。特别是最近几个月,每次聚会,都是他最后一个到。”紫琼看了看表说。

  “最近南山忙得很,估计要接笔大单。据说工程预算接近一千五百万。甲方老板是武汉人,姓蹇。经人介绍,他和南山今年二月头开始接触。近两个月来的周末,不是甲方老板来荆州,就是南山去武汉。

  “现在南山招了几个人,成立了一个项目组,正全力以赴在做这个项目的前期工作。画施工图啊、效果图啊,编制工程预算表……他是真忙,忙得不可开交!”楚雄说。

  “这家伙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有喜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这个事,楚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简北川问陈楚雄。

  “我怎么知道的?那个蹇老板来了,哪次南山不是叫我去陪酒!?唉……我也是怕了,每次都是烂醉如泥。”楚雄说。

  “这也算人尽其用吧!你不就是好喝几口吗?是你烂醉如泥还是蹇老板?估计是你吧。”西宁调侃。

  “滚!”陈楚雄在王西宁肩上打了一巴掌说,“我爱喝酒是不假,我也能喝啊,白的一斤不倒。我是正儿八经地喝酒啊!那个姓蹇的家伙呢,根本就不是喝酒的人,从没正儿八经地喝过一口酒,只是喜欢闹酒。每次闹得不可开交。酒后要求的节目也多,总要弄到凌晨两、三点甚至通宵。真是苦了南山!”

  “有些人就喜欢这样做生意!好像不喝酒、喝得次数不多就是对生意不重视。”紫琼颇有感慨地叹了口气。

  大家坐在沙发上一边闲聊一边等着赵南山。

  除了开始说了说踢球的事,北川不怎么说话了,大部分时间坐在一边静静抽烟。

  门突然打开,赵南山一头闯了进来。

  “荆州的朋友们,大家好!重庆的朋友,你好!”赵南山冲李浩倡哈哈一笑说,“我还以为你被重庆妹子迷住做了上门女婿呢。今天我来迟了,我主动要求罚酒……楚雄今天喝什么酒?”

  “陈酿‘白云边’。”

  “好,那我自罚三杯。如果今天喝‘黄山头’,我就自罚一杯……”赵南山说。

  “你还不苕哦!”楚雄禁不住笑了起来。在荆州话里,说一个人苕就是说他傻、笨的意思。

  大家都被南山逗笑了起来。南山自己是个快乐的人,也是个能给大家带来欢乐的人。只要有他在场,气氛都很融洽热烈。

  说笑间,服务员来来往往开始上菜。

  赵南山的皮肤白皙,五官和西宁一样,说得上精致。西宁的脸看起来显得秀气,南山的脸看起却显得硬朗很多。

  至少从表面上看,南山比前几年更像一个荆州生意人了。三粒扣短袖T恤、黑色西裤和铮亮的皮鞋这些服装,都是小城老板们这个季节比较常见的打扮。尤其是手里拎着的手包,最具小城特色。在荆州这个小城,你要是手里不拎着个手包,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个生意人!

  唯一和其他生意人有区别是发型。南山是一头中分的中长发;而其他绝大部分生意人则是短发和寸板。

  看着赵南山那头中分的中长发,依稀还能让李浩倡回忆起多年前,南山在沙市美校读书时的模样。

  “紫琼啊,每次聚会迟到,你都要罚我酒。今天我不用你提醒,主动要求罚酒,就这态度,你觉得是不是可以少罚几杯?”看菜上得差不多了,服务员也开始斟酒,南山说。

  “好吧好吧,就看今儿你这态度,我是不会具体要求你自罚几杯了。喝与不喝你随意。”紫琼说。

  “怎么可能!我老赵是这样的人吗?”南山端起酒杯,冲李浩倡说,“今天聚会,最开心的是李浩倡归来。所以,这第一杯,不是罚酒,是庆贺酒。庆贺李浩倡归来!大家举杯,干了!”

  和原来聚会一样,大家嘴里数着“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所有的人一起把自己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嘭”——发出很大的响声,这响声用来代替碰杯声,然后全体一饮而尽。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还喝这么大一杯?安歌今天交代我多次,要你不要碰酒。怪我一时疏忽,没拦住你。”坐在李浩倡右手边的紫琼给他递过来一杯可乐,说,“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能喝酒,瞎喝什么!再喝就喝可乐……”

  “深圳的妹妹,不要和重庆的哥哥窃窃私语。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大家分享分享。”赵南山冲李浩倡和紫琼一脸坏笑地说。

  “你们都知道,李浩倡不能喝酒,刚刚他喝了一杯,我现在劝他不要喝酒……

  “嗨,还真忘了你个喝不得酒的人!估计一会后,又是满身大疙瘩。从现在开始,紫琼你就管着他,不让他喝酒了。待会他要是有过敏反应,你带他到医院……好了,这第二杯酒,还是庆贺酒。庆贺高中毕业分开后,十年来,‘十月读书社’全体成员第一次聚齐!”南山有些感慨地说。

  “是吗,十年没聚齐过?不会吧?我想想。”陈楚雄一脸怀疑地说。

  “怎么不是?紫琼是八六年八月离开荆州的,九四年春节第一次回荆州,李浩倡是九三年春走的,昨天回来的,你自己算,是不是十年才聚齐?”南山说。

  “还别说,真是十年了呢!”楚雄点点头。

  “一晃就是十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简北川说,“十年啊……真没想到,我们的十年就这么过去了。真不敢相信!”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大家能听见的,只有火锅里汤汁翻滚的声音。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高中毕业后,紫琼南下深圳,其他人上班、复读、外地读大学、再回来;然后李浩倡外出,最后紫琼和李浩倡今年回来,‘十月读书社’的全体成员今年总算是在家乡聚齐了!”柳和田又把大家这十年的经历梳理了一边说,“什么话都别说了,喝一口,作为对这十年的总结。李浩倡可别喝酒了,喝可乐。”

  “一、二、三!”南山举着酒杯喊。

  “嘭!”

  大家又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酒,是迟到自罚酒,我自己喝。如果有人,看我独自一人喝酒,觉得特不好意思甚至惭愧,我也不拒绝这人坚决陪我喝一杯的请求。”

  “真会给自己抬庄啊!还‘坚决陪我喝一杯的请求’,哈哈哈……”没等南山说完,鲜于紫琼忍不住笑了。

  “反正我是不会坚决要求陪你喝一杯的。中午才起床,早饭、午饭都没吃呢,我要动筷子了。”刘楚雄一边说一边拿起筷子。

  怪不得酒桌上最能和赵南山胡侃的人,今天没怎么说话,原来是等这三杯酒喝完后吃饭。

  “好好好,大家动筷子吧。我还是说话算数,干了这杯自罚酒。”赵南山一边说一边举起酒杯。

  红姐的私房菜真是不错!

  楚雄一边吃一边给李浩倡介绍红姐店里的特色菜和招牌菜。

  在船上,也是这个点吃晚饭。李浩倡喝完可乐,放下酒杯开始吃饭。

  慢慢地,李浩倡发现,喧闹的包间好像越来越安静。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大家都停下筷子,看着他和楚雄吃饭。尤其是南山,夸张地做双手托腮状,盯着他俩。

  这不是重复昨夜宵夜的情景吗?!

  楚雄也意识到什么了,抬起头看了看,放下筷子,笑了:

  “这还是今天第一餐呢,各位见谅好不好?我知道你们都胃口不好,看到我们俩胃口好,羡慕是不是?嫉妒是不是?”

  “楚雄,我们是在看你们俩吃饭。但是我们不嫉妒你,你顶多是饿得厉害,现在是把肚子塞饱,不是胃口好。你看看人家李浩倡,那是真正的胃口好,吃得津津有味,对食物充满热情!在这个丰衣足食的年代,这份热情尤为珍贵!”和田不紧不慢,侃侃道来。

  听她说这番话,半真半假。李浩倡第一次发现,原来柳和田也会这么戏谑人。

  “精彩精彩,真不愧为四中校刊主编,才女名号岂非浪得虚名!这总结、分析真高!实在是高!”刘楚雄一边说一边冲和田不停地伸大拇指!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

  “你还别说,看李浩倡吃饭,还真是种享受。”紫琼也感叹道。

  李浩倡接过她的话说:

  “是吗?那你每天请我吃饭。我津津有味地享受食物,你津津有味地享受我享受食物的过程。”

  “你还真不苕哦。”紫琼笑了。

  李浩倡知道,自己所谓的“对食物充满热情”,都是三年的船上生活培养起来的。

  虽然在内河航行,货轮常常靠岸,但是除了靠岸的头两天能吃到可口的蔬菜外,其他日子里,吃的总是些易于储藏的菜。

  土豆就是出现在船上饭桌上最多的菜之一。有时候,炒土豆丝、土豆片,炖土豆块可以来上一个星期。吃到让人看见土豆就想吐。但是,不吃不行,吃不饱连走路都走不稳,更别说干活了!

  水手干的活没有轻松的。强壮的身体是一个水手的本钱!

  饿过几次后,不管吃什么,李浩倡都装着很喜欢吃的样子,闭着眼往嘴里扒饭。一次又一次,慢慢就成了习惯。

  一年又一年,对食物的“热情”就这么培养出来了。

  闲聊到船上生活,大家向李浩倡打听他每天都在船上做些什么。毕竟,它和陆地生活不同。当李浩倡告诉大家他每天的日常生活后,赵南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这做水手,看起来随船满世界跑,其实绝大部分时间呆在那条船上,活动空间有限,没什么自由;即使停船靠岸,也得时间充裕才能上岸走动走动。这生活,我肯定过不惯!”

  “好多人都过不惯那样的生活。所以……,我也就回来了。”

  “李浩倡,这个工作,应该是你做得时间最长的一份工作吧?”简北川问道。

  “不用问,肯定是!”西宁说,“从高中毕业开始,他所做的工作,几乎都没到一年,除了在‘活力28’坚持了一年多一点。如果没那么多人踢球,估计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听西宁这么说,李浩倡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你们别那样说!我们这几个人当中,谁有李浩倡自由?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来去如风,从没受过约束。为什么?因为他不在体制内,也不在乎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很重要的所谓‘单位’,没有那么多不舍和不敢。

  “再看看我们,不管我们曾经四散跑到过全国哪里,转了一大圈,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这不,都回到了曾经出发的地点,还得老老实实每天到同一个地点做同样的事!扪心自问,我们热爱自己的工作吗?我不知道你们热不热爱,我肯定不热爱。它仅仅就是一份工作。讨厌它吗?也不至于!真要我抛弃这份工作,我不敢也舍不得!毕竟,就收入和工作环境来说它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陈楚雄的这番话,有对李浩倡自由自在的赞赏,更多的好像在感慨他们自己。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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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2 18:28: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荆州,别将我挽留(九)
话题又回到船上。慢慢转到轮船靠岸的那些城市。

  聊到沿江城市,李浩倡着重聊到南京和重庆。这两个城市,是他比较喜欢的两座城市。第一次上岸进入这两个城市,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觉得特别亲切。上岸找吃的,不论是小吃还是日常主食,都很合胃口。作为一个喜欢吃辣的湖北人,相比较起来,他似乎更喜欢重庆。

  “更喜欢重庆?是不是你的同事都是重庆人的缘故?”简北川问。

  李浩倡仔细想了想,这还真是个重要原因。

  聊天慢慢变成无主题聊天。在无主题的闲聊中,大家偶尔聊起过去的事,特别是高中时发生的那些糗事。往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有一次陈楚雄甚至喷出了刚刚喝进嘴里的酒。

  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红姐。她右手端着一杯酒,扫视了一眼大家说:

  “认识大家很多年了,这些年来,大家一直在我这里吃饭,从红星路吃到园林东路,就是我的亲人抬庄,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朋友。听楚雄说,十年来,今天是你们‘十月读书社’成员首次聚齐的日子,真替你们高兴!我进来给大家敬一杯酒,一是表示感谢,二是分享下你们团聚的快乐!”

  红姐一饮而尽。

  大家一边鼓掌一边说谢谢。

  “红姐,你确实就是我们的朋友。多少次,我们到你店里,如果没看到谁,你都要问,谁谁谁今天怎么没来啊;上次喝多了,第二天怎么样了啊?最近谁谁谁来喝酒闷闷不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啊……不是朋友,谁把人家的事放在心里,是吧?其实在我们心里,也早把你当好朋友了!红姐,什么话都别说了,都在酒里了!”

  南山端起酒杯一口干了!大家也都端起酒杯喝了。

  看着红姐走出包间,紫琼对李浩倡说:“红姐不论做老板还是做朋友,都做得不错!真是不简单!”

  陆陆续续,大家都放下了筷子。除了火锅,桌上的菜慢慢凉了。李浩倡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好几个菜都没怎么动。原因之一是菜点多了,另一个原因,在李浩倡看来,是在这个丰衣足食的年代,大家的食欲越来越弱。

  闲聊一会后,南山开始安排晚饭后的活动。

  “好了好了,晚餐到此结束。我来安排新节目。还是这样吧,我们到豉湖路找间包房去K歌。唱得好的,奖啤酒一杯;唱得差的,罚啤酒一杯,你们看如何?哈哈……”赵南山站起来说。

  唱得好坏不重要,把酒灌到大家肚子里才是目的。

  “行啊!难得聚齐。大家都去,一个也不能少啊。”简北川说。

  陈楚雄却说:“你别到时候又提前开溜就行!”

  泛着泡沫的新鲜扎啤摆上了桌子,李浩倡被亮晶晶的液体诱惑了,他夺过西宁的杯子,喝了一口。他觉得这啤酒的味道和瓶装的还是有点不同。

  每一个人唱完一首歌后,不论唱得好坏都要喝一杯啤酒。麦霸南山喝得最多,看来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总是获利最多的人!

  常常,在他唱得最投入的时候,大家突然打开另一个麦,一起大声唱,想压下他的声音,可他却不屈不饶,用撕裂的嗓音和大家较劲。弄到最后,众人只好对他又推又打,抢过他的麦,把他推到沙发上。

  他也总是笑着说不公平不公平,然后倒在沙发上,右手握着一个虚拟的话筒,独自躺在那里唱着,不停地对大家做鬼脸。

  只有紫琼和和田唱歌时,南山才会安静点。在尊重女士这点上,南山还是有点绅士风度的。

  当李浩倡点的歌名出现在屏幕上时,他拿起话筒。

  几年不唱,唱前几句时,喉头还有点紧。后面有人拍肩膀,李浩倡回头一看,原来是简北川。他指着左手的手机冲着李浩倡的耳朵说:

  “所里有事,我必须马上回去。改天找你聊。”

  “回去吧,工作重要。过两天一起踢球!”李浩倡喊道。

  “好!走了!”简北川又拍了一下李浩倡肩膀,快步走了出去!

  西宁没怎么唱歌,一直听大家唱,啤酒倒是没少喝。

  等大家都不怎么唱时候,很少唱歌的西宁拿起了话筒——其实,他的乐感很好,唱得也真不错——随着音乐过门的响起,他干净透明的嗓音在包房中回荡。

  这是老狼的《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所有学生时代美好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李浩倡腾身而起,也抓起另一支麦唱起来。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慢慢地,大家都走到一起,相互搭着彼此的肩膀,左右摇晃着唱道: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却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

  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歌声在李浩倡的耳朵里越来越小,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他感到身体每摇晃一下,脚下的地板就更倾斜一点。为了维持身体平衡,他竭力向他感觉地板更低的反方向倾斜身子。但是,身边的楚雄似乎没有感觉到脚下的地板有什么变化,一直顶着他。

  终于,在李浩倡使劲全身力气向楚雄顶了一下后,他模模糊糊看到地板向他扑面而来。

  在地板和他的脸接触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大家的惊叫……

  半梦半醒间,紫琼觉得有人抱着自己的双肩,脑袋紧紧抵着自己的脑袋。对方粗重的呼吸声、抽泣声就在耳边。

  紫琼惊醒的瞬间,本能地推开对方,跳了起来。

  完全清醒的紫琼发现,她刚刚推开的是睡在床上的李浩倡。李浩倡侧卧在床上,双手耷拉在床沿边,还在抽泣。

  一个男人,一般来说,是不愿意自己哭泣的样子被别人特别是异性发现的。想到这里,紫琼放弃了叫醒李浩倡的想法。

  昨夜,李浩倡在唱歌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把她吓坏了。其他人虽然有点着急,但是也没有慌乱。南山一边笑话李浩倡酒量不行还要贪杯,一边和西宁搀扶起李浩倡,走向自己的车,送他到医院。

  看到紫琼吃惊的神态,楚雄告诉她,在她到深圳那年的下半年,他们在李浩倡家聚会就开始喝酒了。那时候他们就发现李浩倡有点酒精过敏,一般二两白酒就会让他醉倒,还有明显的过敏症状——全身长满疙瘩。样子虽然很吓人,但还好的是一直没什么危险,送到医院输点液,第二天又生龙活虎了。

  大家把他李浩倡送到荆州医院安置妥当后,紫琼说应该给安歌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免得她老惦记她哥回家这件事。

  南山说:

  “电话要打,我来打。给安歌说李浩倡今夜不回家了,和我在宾馆聊天。统一口径啊,别哪天在外婆面前聊天说漏了嘴!外婆知道了,又得说我们一顿。今天我来照看李浩倡吧。”

  “你就算了吧!昨夜刚刚陪武汉蹇老板一夜,喝得也多,今天回去早点休息,还是我来吧……”楚雄说。

  “还是我来,我明天上午没课!”王西宁说。

  紫琼知道和其他人相比,还是自己最自由。最后她不由分说地赶走了他们,自己留下来陪李浩倡。

  “十月读书社”的成员,都喜欢随身带一本书在身边。这个习惯紫琼一直保持着。李浩倡在病床上睡着的时候,紫琼打开包,掏出《平凡的世界》。

  看书看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紫琼熬不住了,拖过身下的小椅子,坐到床边,趴在李浩倡头边睡着了。

  看看天色,现在也刚刚天亮不久。紫琼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还早,六点不到。她提上皮包走到病房对面的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走到李浩倡身边,用面巾纸给他擦拭刚刚流出的眼泪。

  就在紫琼擦完李浩倡的脸,准备扔下手里的面巾纸时,李浩倡睁开了眼睛:

  “我是不是又醉倒被你们送到医院了?你刚刚在给我擦脸?”

  “你是没看到昨天你自己醉酒的样子——一头栽倒在地——吓死人了。简直就是人事不省!给你洗脸是你眼睛太龌龊了,有眼屎。”紫琼不想告诉他真实的原因,只是笑了笑,接着问,“好点没?如果感觉不行,那就还在医院呆半天。”

  李浩倡溜下床,摇了摇脑袋,又跳了几次说:

  “头不痛不晕,肌肉骨头不痛不痒,没事了!可是我肚子饿了,紫琼,我们去过早吧。”

  在荆州这个小城,大家把吃早餐叫“过早”。几乎所有的人,早餐都在外面的早点店吃。

  “好吧,到‘霸王巷’去过早。”

  时间还早,现在,两人有的是时间慢慢散步去享受一餐地道的家乡早餐。

  天气晴朗。不同于头顶蓝色的天空,东边的天空是明亮的灰白色。从南边吹来的风清新而凉爽。还没到城市交通的早高峰,路上的车和人并不多,临街的店面开门的也不多。

  “霸王巷”早已熙熙攘攘。这是早点一条街。在这条街,最有名的是“荆江牛肉米粉”和“荷塘早堂面”。

  远远看到巷口的“荆江牛肉米粉”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队,那是等着端早点的人。

  店大门右手边,是一张带抽屉的桌子。桌子右边紧挨着墙壁的这个位置,摆放着两个很大的广口玻璃瓶,瓶中的散装白酒里泡着各种药材,这一般是给喝早酒的老食客准备的。在这两个广口瓶的周围,是大大小小各种瓶装白酒。往左,桌面上摆着牙签盒、小包面巾纸和大盒的面巾纸。小包一般是收费的,卖给食客里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大盒里的是免费的,给那些不进店里或者出店还觉得嘴巴没擦干净的人用的。店里的桌子上,免费的餐巾纸有的是。再往左,桌面上是几本印刷票。不同颜色的票上只醒目的印着两个字“贰两”或者“叁两”。老板娘坐在桌子后面,嘴巴不停重复客人点的早餐名和分量,口算着应收多少钱,该找零多少钱,不停收钱、找零和撕票递给客人。那麻利劲儿,一般人即使看着也眼晕,更别说做那个事了。

  时间还早,坐在店里吃早餐的人不多,但是也有几桌客人了。其中有一桌喝早酒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锅子周围是几个陶碗。锅子一般是牛杂火锅。陶碗装的是各种冷热菜。凉拌猪头肉、黄豆烧牛肉是必不可少的两个菜。这些喝早酒的人,大部分是安享天年的老人,他们似乎有个共同的特点,每抿一小口酒进肚,都要龇牙吸一口气。这是极度享受的吸气和龇牙,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喝下了极端难喝的液体!

  在这座城市的深处,很多老年土著一天的幸福生活,就是从这龇牙吸第一口气开始的!

  店门左边是两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左边靠墙的那口大锅,开水在锅里不停翻滚,这口锅,是用来煮粉的,确切点说,是用来烫热米粉的,因为米粉被制作出来,就已经煮熟。另一口锅,翻滚着的是乳白色的汤汁,一碗粉好不好吃,汤汁起决定性的作用。汤锅边还有口锅,里面装着温水,所以在四月的天里,不怎么冒热气。它的上边有一个木架,木架上放着几个铁盆,铁盆底部浸在热水里,这样装在铁盆里的各种肉码子就不会凉。

  大师傅身边有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装好米粉的碗,不同份量的米粉装在不同颜色的碗里;顾客递给大师傅什么票,大师接过放在一个有水的碗里,(把票放在水碗里,一是怕票随风吹走有人捡了再次利用、二是怕票到处飘飞,污染环境。)然后拿起装着相应分,量米粉的碗,扣在另一只手里的笊篱里。米粉不会直接倒入滚水里,依然装在笊篱,放入翻滚的开水里轻微抖动,烫个十来秒,即刻起锅。起锅后,大师傅先快速把笊篱上提,然后快速下降,在空中顿两顿,用惯性顿去多于水分,扣入另一只手里的搪瓷碗里,放下笊篱的手又抓起汤勺,舀汁浇汁,再换勺加牛肉码子。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米粉就到了食客手里!

  在家乡,只要是卖面、卖米粉的早餐店,每天早晨,都是这样热闹、忙碌。

  已经三年没吃到家乡的早餐了。顾不上烫嘴,李浩倡狼吞虎咽地吃完米粉,连汤也一滴不剩,。干干净净。李浩倡放碗的时候,鲜于紫琼还没吃几口。

  “回家第一次过早?”紫琼指了指李浩倡放下的碗问。

  “是啊!离开三年,还真是想念家乡的早餐!”

  “也看得出,你看看你碗里,汤都没剩一滴!你还别说啊,看你吃饭,真是享受啊!你对食物太有热情了。”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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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2 20:56:5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荆州,别将我挽留!(十)
 “说我吃饭狼吞虎咽、吃相不雅直接说,何必抹弯拐角。”

  “真不是啊,人对一种事物保持热情总是好事!”

  紫琼很享受和李浩倡斗嘴的乐趣。但是这次斗嘴,她更多地讲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李浩倡,我想回家睡觉。等我睡好了,我们俩下午再约时间坐坐。”

  “昨夜麻烦你了,你先回家吧。”

  “真是分开久了啊,什么时候开始会说客套话了?!”鲜于紫琼笑说,“你也回家睡会吧,别给外婆说你醉酒的事。”

  “知道!”

  紫琼拦到一辆出租车,在车里向李浩倡挥挥手走了!

  李浩倡穿过屈原路时,看到街对面的“宾阳西点”店,进去顺手买了两大包糕点和果酱。

  外婆特喜欢吃这家店里刚出炉的新鲜面包。

  李浩倡走进客厅,发现外婆正在卫生间洗漱。

  “外婆,看,刚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面包!”他打开纸袋,招呼外婆。

  “是吗,今天这么好的口福!安歌每天上班走得早,我要吃面包,也是微波炉里‘叮’出来的。虽然也是热乎乎的,可味道就是赶不上刚刚出炉新鲜的面包”

  李浩倡打开果酱瓶,把掰开的面包里涂上厚厚的一层果酱,然后递到外婆手里。

  外婆张开嘴,作势狠狠咬了一口,故意夸张地“嗯”了一声,夸奖说:

  “嗯——好面包!是‘宾阳西点’的面包吧,真不错!”

  “哈哈,外婆,反正啊,只要是好吃点的面包西点,都是‘宾阳西点’的!”李浩倡说。

  吃完早餐,外婆进画室继续去完成昨夜没有完成的画作,李浩倡也跟进画室。

  “怎么,是不是有兴趣想画点什么?”外婆笑着问,接着又说,“三年没摸画笔,估计也没什么手感了。”

  “是啊,外婆,三年没摸笔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感觉。我想找一幅原作来临摹,您猜猜会是哪幅呢?”

  “是吗,李先生今天有这个雅兴?想临摹哪幅画呢?”

  “反正不是您李女生的大作。不过,我要临摹的肯定是大师级人物的画。”

  “哦,是悲鸿的那幅肖像画吧?动笔前要仔细观察哦。”外婆对徐悲鸿大师的称呼是那么自然亲切。“不要糟蹋他的大作和大作里的主人翁啊!”

  “是担心主人翁的形象吧?您放心,这幅画我看了多少年!构图,色彩和细节都刻在我脑海里了。我可以单凭记忆就能默写下来!”

  这几年体力活做得多,手劲变大了,在画框上绷画布,比以前容易多了。

  在画第一笔前,他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等他在画布上涂下第一笔时,一种陌生的感觉从画笔顶端传来——感觉全无!

  三年没摸画笔的后果太严重了!他不甘心,尽量放松身体,接着画了几笔,还是不行。这握笔在画布上涂颜料的感觉好陌生,和原来完全不同!

  极度失望!最后失望到有点恼怒,李浩倡狠狠把画笔杵向画布。

  外婆放下画笔,向他走过来,吃力地捡起粘在地上的画笔,用擦笔纸把它擦干净,放在调色板上。

  “没手感了?生气了?”外婆摸着他的头问道。

  他苦笑着点点头。

  “手感是慢慢丢失的,那就慢慢找回来,不着急。用三年时间丢掉的感觉,再用三年找回来有点夸张。但是用三个月找回感觉也算正常吧。三天、三小时甚至想用三分钟就找回来,你觉得可能吗?!先画一个星期再说。画布、颜料我们有的是!只要你想坐在画布前,时间也有的是!再说,即使你把悲鸿画里的主人翁画成一个丑八怪,我保证,她也不会怪你的。”

  “还是担心把您画丑了!”不等外婆说完,李浩倡呵呵笑了。

  李浩倡静坐了一会,用画刀刮干净画布上的颜料,重新开始!

  中午吃饭的时候,客厅电话响了。李浩倡拿起话筒,原来是王西宁。

  “你的李妈妈听说你回来了,还说有些日子没见到外婆、安歌了,今天晚上接你们一家三口到家里吃饭……”

  “李妈妈煨的藕汤,荆州一绝……”一想到西宁妈妈煨的藕汤,李浩倡就禁不住口水直流。

  “现在什么季节,即使有去年冬天留下来的老藕,煨出来的藕汤也不是那个味了!”

  “几步路,还打个电话,过来说不行啊?”

  “在学校呢,是你李妈妈在福利院打电话来说的,她以为我在家。不多说了,今天早点过来!”只要和李浩倡说起自己的妈妈,西宁总是称她为“你的李妈妈”。

  现存的荆州古城,始建于明朝。城内深处小巷里的居民,祖祖辈辈在此繁衍生息,街坊们的祖上多少代也是街坊。

  张居正街,是一条东西向的小街,为明著名改革家、内阁首辅张居正故居所在地。小街名副其实,东西距离不到一公里。

  在这条街上,街西头王西宁家、斜对面的陈三爷家和自己家走动得最密切。

  安歌回来刚好六点。李浩倡叫上安歌,一边一人,搀扶着外婆,慢慢向王西宁家走去。

  张居正街街道两边的绿化树,全是年代久远的法国梧桐。这些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相交,在街道上形成一个绿色的法国梧桐穹顶。在荆州古城,不论绿化树品种是什么,几乎所有的街道的绿化树,都在街道上空形成了这样的穹顶。

  四月中旬的下午六点,太阳正从西边的街道口照进来,和街道上其他的人和物一样,祖孙三人的轮廓被太阳镀上一圈明亮而毛茸茸的光圈。

  街坊们有的冲外婆微笑、有的冲外婆点头,年纪大点的还和外婆聊几句。有的冲李浩倡说:几年不见,你算回来了,老太太这几年好想你。

  街对面在自家门前逗鸟的陈三爷看到这一家三口,冲外婆伸出一个大拇指,说,“您老好福气!”

  “托您老福,三爷!”外婆向三爷摇摇手。

  走到王西宁家楼下的楼道口,李浩倡一个公主抱抱起外婆就向楼上走。

  “慢点,不要走这么快嘛。”李安歌在后面喊。

  “外婆,你好像比原来又轻了。”李浩倡说。

  “不是我变轻了,是我的伢又长力气了!”

  大门打开,李妈妈看到李浩倡,楞了一下。她一边搀扶外婆进门,一边对李浩倡说:

  “你这孩子,总算回来了,外婆这几年想你想得不行。以后不能这样!出门,要说一声;工作再忙,也得回家看看啊。”

  “孩子回来就别说了,今天就是高高兴兴吃个晚饭!”王西宁爸爸打断了李妈妈的唠叨。

  三年来,这是李浩倡第一次看到满桌子的家乡家常菜。

  酒桌上聊天,李妈妈几次说到西宁和女朋友的事,巴不得西宁女朋友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婚,但是每次都被西宁拿别的话岔开。看到西宁东扯西拉拿别的话题打岔、慌乱的样子,李浩倡低头偷笑。

  “你还笑!说起来你小西宁一岁,其实也就小几个月!浩倡,你现在好像连女朋友也没有啊,要加油呢!”李妈妈看李浩倡偷笑,立刻又替他着急起来,“唉,兄弟两个都二十大几快三十岁了的人了,一个不找女朋友,一个不着急结婚。南山、北川、和田和紫琼也是一样……看看你们这帮孩子,还真是好同学,都一个样!真让人着急!”李妈妈越说越着急。

  “哪里像您说的,都一个样?楚雄、长春不是结婚了吗……”西宁嘟嘟嚷嚷。

  “是啊,他们几个都结婚了,你们怎么还不结婚呢?结婚了也不行,生孩子了才行,才让我们父母放心。我们那辈人,在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早都孩子满地跑了。”李妈妈说。

  李浩倡连忙收敛笑容,拉了拉西宁的衣服说:

  “不要犟嘴。吃饭!是我们对结婚生子不上心,是我们错了,让长辈们担心了!”

  说完低头故意夸张扒饭。李妈妈看到李浩倡装出来的样,和外婆相视一笑。

  男人们开始吃主食的时候,李妈妈再次给盘子里添上热气腾腾菜。

  桌子上最当季最有家乡特色的菜是泥鳅煨莴笋。李妈妈一调羹一调羹往李浩倡碗里送。李浩倡碗里堆得都看不到米饭了。

  “不要了、不要了……”李浩倡一边埋头扒饭,一边嘟囔。

  “慢慢吃!这几年在外面,怕是没吃到这些菜了吧?现在这个时节,不是喝藕汤的时节。要不然,李妈妈给你煨上一大炖钵。”李妈妈右手插进李浩倡浓密的头发里,慢慢梳理着、按摩着。

  说起藕汤,李浩倡想起了童年。那时候,李浩倡没少在西宁家蹭饭。只要是他蹭饭,西宁家的排骨煨藕汤大部分都被他喝了。记得那时李妈妈一边看自己喝汤,一边满面笑容地问自己,藕汤是不是真的很好喝。那时候他常常是嘴里含着鲜的藕汤,连连点头,等吞下汤后,才说,“李妈妈的藕汤是全荆州城最好喝的藕汤!”尤其在冬天的时候,那热气腾腾的排骨藕汤,吃上一碗,能温暖整整一个晚上。

  “妈妈,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你就不要这样的了吧!你看你,每次见到李浩倡,都要摸人家的头。”

  几乎每一个男人,都不怎么喜欢别人摸自己的头,李浩倡也是如此。但是他却从小就不反感外婆和李妈妈摸自己的头,甚至还很享受。

  “这是我和李妈妈之间的事,她想摸,我愿意给她摸,你就不要管了。”李浩倡打断西宁对妈妈的埋怨。

  除了外婆,李妈妈和宏法法师是李浩倡最愿意亲近的两个女性长辈。

  不论什么时候,她李妈妈总是给自己温暖的感觉!李浩倡隐隐约约觉得,这肯定还是有什么原因的,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后来,外婆也到李妈妈家学习过几次排骨煨藕汤,但是不论外婆怎么努力,煨出来的藕汤,还是和李妈妈的藕汤有差距。

  晚饭后,李浩倡一家下楼回家,王西宁也跟着下了楼。

  “怎么,你也出去?出去闲逛还是回校?”看看王西宁不仅仅是送客的样子,跟到街上了,李浩倡问他。

  “不回学校,跟你们回家。有几天没到外婆的画室了,想去那里坐坐。”

  “好啊,新到了几本画册,你可以去看看。”外婆说。

  到家后,安歌照顾外婆洗漱,李浩倡和西宁走进外婆的画室。王西宁径直走到沙发前的圆桌前,拿起桌子上的一本画册就站旁边看起来。李浩倡还是坐在上午的位置上,继续临摹那幅肖像画。

  洗漱完毕的外婆走进画室,看着站在桌子边的西宁说:

  “西宁啊,是桌子上的画册吧?你这伢,坐下看,坐下看。我今天也不画画了,也看点书。来来来……伢,坐沙发上慢慢看。”

  外婆拍打着沙发,招呼着西宁坐到沙发上。顺手打开沙发一端组合音响上的唱机,旋即,贝多芬的《D大调第一号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在房间弥漫开来。

  由于是画室,外婆画画阅读都在这间房子,所以这间房子里的灯光比较齐全,顶灯、壁灯、台灯和落地灯应有尽有。仅仅外婆和西宁坐的这张宽大柔软的沙发两端,就分别立着两盏落地灯。

  房间里,灯光明亮,即使有巴赫的音乐和外婆、西宁翻书不时地发出的响声,依然让人觉得安静。也许是现在的气氛让人心静,李浩倡画起来比上午感觉好了点。画笔在画布上涂摸起依然说不上流畅,但那种生涩、卡顿感还是消失了些许。

  不知画了多久,李浩倡感到有点口渴。他站起来拿起圆桌上的一个按压式出水的开水瓶,走进厨房。

  他打开煤气灶,坐上一大壶水。然后打开冰箱,找了瓶“荆江”汽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喝完汽水,炉子上的水也开了。李浩倡先注满开水瓶,然后冲了三杯咖啡,用盘子端进画室。

  即使是夏天,外婆也喜欢喝热咖啡。记忆里,外婆开始喝咖啡应该是在李浩倡读初二的那年。那年,现在居住的这栋三间三层的祖屋被政府归还给了外婆,政府还给她补了多年的工资。

  李浩倡还记得第一次喝咖啡时的狼狈——那股强烈的焦糊味和苦味让他把喝进嘴里的咖啡忍不住全吐了出来。后来跟着外婆喝越喝越上瘾,慢慢变得口味越来越重,很多时候,喝咖啡都不加糖。

  李浩倡坐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画画,外婆和西宁放下书,聊起了天。过了会,安歌也来到房间,坐在李浩倡身边,默默看着他画画。

  音乐依然在房间弥漫。外婆和西宁哥聊天的声音小声而平缓,他们小口啜饮咖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惬意无比,身边的哥哥目不转睛地画着画,呼吸均匀。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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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3:50: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荆州,别将我挽留!(十一)
一天之中,这是安歌最喜欢的的时光。
安歌看得出,哥哥长时间没拿画笔,每画一笔,都没有原来那样从容自如。有时候,从落笔到结束,中间显得并不流畅;常常,有时候她认为该笔触轻点的时候,哥哥的笔却并没有像原来那样在画布上走过……
她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李浩倡向她笑了笑,把手里的画笔递给她,然后坐到一边。安歌接过画笔,接着临摹面前徐悲鸿大师的那幅外婆的肖像画。
安歌的画笔在画布上轻快、流畅地行走,很快进入了画画的状态。
外婆看到了安歌接替哥哥画画的这一幕。
两个孩子在绘画上互帮着对方,从童年走到现在。
小时候,兄妹俩人中,如果有个人画画时,无论怎样都画得不顺,那另一个人会接过画笔来帮忙画,原先画画的那个人坐在边上观看。
看到一定的时候,观看的人,有些感觉了,会主动拿回画笔继续画。
李浩倡初中时候,爱上踢足球,不知道多少次,没有完成外婆布置的绘画作业,被她老人家训哭。
李浩倡哭,很少出声,一般都是抽泣,整个身子一抖一抖的,就是站在画板前也根本画不了。那个时候,安歌会悄悄走近哥哥身边,伸手抹去他脸上的眼泪,然后拿过他的画笔,替他画画。因为不论画到多晚,完不成作业是不能睡觉的,还要被外婆打屁股。
她不想哥哥挨打。
等李浩倡逐渐停止哭泣,拿回安歌的笔画,往往画得比平常更入迷专心。即使有先前哭泣时流出的清鼻涕,也顾不上去擤,只是不停地吸鼻子不让它掉下来。
这些有安歌帮忙画完的画,被外婆叫做“接力画”。在这些画作中,有些反而比一个人单独画得更好。
这事好像就在昨天才发生。可转眼孩子们都早已成人!
外婆走近两人,弯下腰,轻轻搂了搂安歌和李浩倡,然后亲吻他们的额头。
等李浩倡拿回画笔画了几笔后,他觉得比妹妹拿走画笔前感觉好多了。他点燃一支烟,继续画画。
一边抽烟一边画画,到第三支烟抽完,李浩倡才放下画笔。
西宁走近浩倡,问:
“有点感觉了?”
“比上午好点了,你不知道我上午拿起画笔的时候,那是个什么感觉!”
“是等会接着画还是休息?”
“今天不画了,明天继续吧。”
“那,一起到城墙上走走?”
“好,出去走走也好。”
两人爬上城墙,踩着甬道向南慢慢行走。晚风里面有槐花的香味。两人走到城墙东南角,靠在城垛上,点燃香烟。
仰望夜空,在城市灯光的辉映下,几乎看不到星星了。
点燃第二支烟的时候,王西宁开口了:
“去年十二月考研,成绩没过。这也好,桑泓不是还没毕业吗?我正好再陪她一年。今年十二月继续考,如果明年我被入取,她也正好大学毕业,可以参加工作了。即使没有我的帮助,她经济上也没问题了。”
李浩倡知道,西宁现在嘴里的“帮助”,其实就是每月给女朋友桑泓寄生活费。
“考研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如果考研达到分数线了、四月会有面试,所以我三月份查了一下考研结果,除了政治没达到分数线,其他都还行!今年重点准备一下政治,明年应该没问题!”
“那好啊!如果你考研考取了,那和桑泓的事怎么定?”李浩倡问。
“你又不是没听见刚刚你李妈妈在饭桌上的唠叨。我想等桑泓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第一是让你的李妈妈妈安心;第二是我年纪也快三十了,也可以结婚了吧。我研究生毕业了,看分配到哪里工作,到时候我把她弄到我工作的地方去工作。”
“听人说,调动工作,难度很大。”
“事在人为,慢慢来吧!再说,事情都会变化的!”王西宁对未来还是很乐观的。
两人不再说话,慢慢向回走。从出门到往回走,时间并不长。两人似乎都知道对方要问什么说什么。出来,只是就是找个地方,说说不想让他人知道的话。话说完了,就回家。
夜风里,从南方又传来模糊微弱的轮船汽笛声!
李浩倡刚进客厅,就听到外婆房间里有说话声,扭头一看,紫琼正坐在画室沙发上和外婆、安歌聊天。
马丁靴、直筒牛仔裤;上身内穿一件雪白的T恤,外套一件棕色短皮夹克。紫琼换装了。不论紫琼穿什么、怎么穿,都那么理所当然又别有味道!
“不是和西宁出去了么,这就回来了?”紫琼问李浩倡。
“只有两句话要说,说完就回嘛。不是抽烟耽误说话,早回来了!”李浩倡笑着说。
“好吧,紫琼到李先生房间聊天去吧!这些年没见,想说的话应该很多!安歌也回自己房间早点休息。你们走了,我一个人安安静静读会书。”外婆举起手里的书,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老太太!”楼梯上,紫琼对李浩倡说。
随李浩倡走进他的房间,紫琼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矿石收音机。
“呀,杨长春的作品!好多年了,你还保存着呀!”紫琼惊叫了一声,慢慢转动可变电容的旋钮,直到清晰的声音传出来。李浩倡听了听,原来是荆州广播电台的一档夜间情感节目。
“今天睡了一整天?”李浩倡问。
“谁睡了一整天?”紫琼问。
“你呀。你不是说睡好了下午找我的么?现在才来,你这不是睡了一天?”
“哪里睡了一天!下午准备出门的时候,又遇到爸爸和姆妈吵,劝了半天。不知道姆妈这是更年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整天的唉声叹气、喋喋不休。原来那么漂亮的一个人,也不打扮了,只知道抽烟……不说他们了,刚刚你和西宁出去聊什么呢?还要避着外婆和安歌。”
“就想两个男人说说话,也没硬要避着谁。真的只和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他仅仅因为政治分数不够,今年研究生没考上;第二句,西宁说,等桑泓大学一毕业,他们就结婚。”
“是吗?多好!爱一个人就和她结婚,这才是真爱。能让西宁看上的人真不多。你想想看,那时候,四中多少女同学给西宁写信送东西的,他一个也不理会!这个桑泓不简单。嗯……,李浩倡,西宁的事,没人比你更清楚。能说说他们两人的事吗?我也蛮想听听你们这些人在家里发生的故事,谁的都想听。”
“可以啊,女人嘛,就是好奇心强!我能满足你这好奇心。我还可以跟你说说他在六中头几年的那些风光事。这些事有的是西宁亲口告诉我的,有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女人好奇心强,说说往事而已!”紫琼说。
“要说故事了,你准备好了吗?”李浩倡故意问了一句。
“准备好了!敬请说书人娓娓道来!”紫琼配合着来了一句。
“故事还是从西宁回家乡六中任教那年的八月说起吧……”
李浩倡先拿起一个靠垫,放在沙发靠背上,示意鲜于紫琼先坐下。李浩倡点燃一支烟,坐在沙发上,望着坐沙发另一端的紫琼,慢慢说起西宁那几年的事。
李浩倡先向紫琼讲述了西宁和桑泓之间的事。西宁清秀的外貌瘦削的身材、儒雅的艺术家范儿,从到六中的那一天起,就搅乱了全校少女的心。后来桑泓对西宁表白,她纯洁又炽热的感情,被西宁小心翼翼又巧妙地保护着不让外人知道,直到三年高中结束。
然后讲述了他参加全国青年油画大赛得奖后再次在学校和市里引起轰动的事。最让西宁出名的,还是西宁带班参加高考取得的专业成绩。全体参加高考的学生,将近百分之七十学生的美术专业考试分数都过了录取线。这一成绩再次巩固了六中全市“美术高考过线保障基地”的地位。
李浩倡说了大半个小时,才讲完故事。说完后,李浩倡又拿起一支烟,看了看紫琼。
“听我妈说,我从婴儿时期就习惯了我爸爸的烟味,没事!你抽吧!”紫琼笑着说。
看李浩倡吸了几口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鲜于紫琼问:
“这就完了?”
“怎么,还说的不多啊?”
“说的事也不少了。但是桑泓和西宁的事说得虎头蛇尾。开始说的多好啊,开学第一天,桑泓看到进校园的西宁后,什么站在路边陷入无边遐想啊之类,可以说是爱情故事的梦幻开篇,可后来他们俩的事你简直是一笔带过。整个讲述,你大部分在讲王西宁的教学经验、教学取得的成绩和参加全国青年油画大赛获奖引起的轰动。”
“陷入无边遐想什么的,那本来就是我想象出来的。人家恋爱的细节会告诉我们?你会吗?”李浩倡坏笑着对紫琼说,“再说了,你也是要我说说往事。这些都是往事啊。难道只有从前恋爱的事才是往事?”
“看来男女真是有别。我们女生就喜欢听爱情故事。李浩倡,其实你很有说故事的天赋,特别是情感故事。还真看不出,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感性。”
“我这故事吧,看人!对那些文青,它就变得感性,对一般人,它就干巴巴!”李浩倡微笑着对紫琼说。
“难得你把我当文青看。文青就文青咯,至少她还不是个麻木不仁的人!李浩倡,十年了,我们都回来了!”
“是啊,都回来了!老实说,我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回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十年来,我就这样这里呆一呆那里跑一跑……。”李浩倡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像在喃喃自语。
说完,李浩倡猛吸了几口烟。
烟雾渐渐在他面前变得浓厚起来,烟雾里李浩倡的脸越来越模糊。
“回来怎么办?有什么打算没有?”紫琼问。
“没有,在船上只想了上岸。上岸到底怎么过,没一点打算。”
为了听清李浩倡说什么,紫琼往李浩倡身边挪了挪。
“我也还没具体打算。这样吧,我们一起做点什么吧,李浩倡!”
“行啊,做实事你肯定行!在深圳这么多年,能力眼光都比我们强,我相信你!”李浩倡声音大了点,正常了。
“我也没想好。你回来了就好,我们一起看看能做点什么……你烟抽得太多了!”
李浩倡连忙站来,打开南北两边的窗子,立刻,清凉的夜风带着槐花花香穿堂而过。
“就这么定了,我们一起做点什么吧。”李浩倡在烟缸里掐灭香烟,站起来伸伸腰。
两人再次坐到沙发上。
在夜间灯光下,紫琼的脸庞比白天显得更加立体。笔挺的鼻子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浓厚的阴影。这张脸还是和原来一样漂亮,几乎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这张脸比原来更成熟一点。原来那张脸,清纯而青涩。
看着这张漂亮的脸,李浩倡觉突然得熟悉而又陌生。这张脸,十年前,在三岔路长途车站见过后,直到昨天才再次相见。这张脸,在异乡的天空下,该经历过多少的风吹雨打!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李浩倡的胸口。
“紫琼,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吗?”李浩倡转过身子,面向紫琼,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紫琼迎着李浩倡的眼光,对视了一会,然后底下头说:
“还好。”
紫琼说完这两个字,顿了顿回答说,“头两年在工厂上班,有点累,除了在流水线上工作就是睡觉。第三年报了个财会和电脑操作学习班,下班了就去学习。没一天睡好的,上班也打瞌睡。没少被线长骂。九个月后,从学习班毕业。然后应聘到一家通讯设备制造公司做前台,两个月后做销售,这一下就做到前年底。去年年头换了家公司,做贸易的,上班到年底就回家了。汇报完毕!”
“好吧……概括性真强啊!如果你写部关于自己在深圳经历的长篇小说《深圳十年》,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应该是这部长篇小说最简洁的内容介绍。”李浩倡微笑着说。
“还是那样,抹弯拐角半天,才露出你的不满和批评!”紫琼拍了一下李浩倡的肩膀。
有脚步声在门外停住,然后响起敲门声。
安歌走进来,一手端着一个杯子。
“聊口渴了吧,喝点咖啡吧。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带点喝的上来。”安歌递过手里的咖啡。
“大半夜的,喝什么咖啡,这还让不让人睡觉的?”
“你和紫琼姐现在又没上班,怕什么失眠不失眠的。”安歌说。
“紫琼姐,和我哥聊什么呢?”
“聊了好多!没想到你哥哥讲故事讲得那么好!特别是说到你西宁哥和桑泓的爱情故事,那……描述得可真美啊!”
“哥哥讲别的故事不行,只要讲到你们‘十月读书社’,他马上就会变成了一个非常出色的说书人!”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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