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与铜臭（谢高模）

越王谋差

书香与铜臭
文/谢高模

古今中外，读书与发财，并不都是两全其美。
“酣睡写读，不复他求”，像梁实秋这样追求诗意生活的文人，绝对是做不了富商的。富甲一方的大亨中，又有几人能像梁实秋那样著书立说，被天下文人顶礼膜拜呢。
其实，书并不是结结实实的香，铜也不见得是地地道道的臭，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并不是天生的矛盾，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儒商，书香与铜臭是对立统一的。古往今来，有不少从书中谋到了颜如玉黄金屋和千钟粟的例子，也有人有了颜如玉黄金屋和千钟粟后，反过来追求“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的境界，酣睡写读，不复他求，诗意地行走在人生的边缘上。
因为每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不一样，所以对读书与赚钱的认识就各不相同了。读书与赚钱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好与坏的差别，都是为了满足人的某种欲望而追求身外之物。
书是人类历史经验的积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读一本好书，就是与许多高尚的人谈话”，“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人从书里乖”，“学而优则仕”，“读书做官”，读书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说明书是有香味的，开卷有益。读书是借助他人的智慧来弥补自己的愚昧无知，增长自然、历史、社会、政治、科学、文化、经济等各种各样的知识，使人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坚强更加聪明更加完美更加优秀，也可以让空虚的灵魂变得更充实，让人变得更有修养更加文雅，总之，读书的好处很多。
人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绝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书本上，焚膏继晷，韦编三绝，期待学有所成，从这个层面来说，书确实是有香味的。但如果像范进和孔乙己在书山学海长年累月地跋涉却一事无成，甚至是连生存都成问题了，那么书就乏善可陈了，文人只能被吴敬梓写进《儒林外史》了。倘若像李斯和庞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做了成功人士，到头来祸国殃民，甚至是连自己的同学都容不下，害人害己，那么书就是罪之源恶之花了。“无欲乃积寿，有福才读书”，假设像周文王、商鞅、屈原、杨修、司马迁、刘伯温等，一个个为书所累，或被书所害，那么，书就不是福而是祸了。人把古今中外的书看透后就明白了，原来书也是一面双刃剑。
人的追求大体上可以分为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两个层面，读书是属于精神文明层面的。读书是高消费行为，即耗钱财又耗精力。皓首穷经，一将功成万骨枯，把一生的精力都花在读书中的人，不可能是生财有道的。
商人必须有原始积累，才能鸟枪换大炮。从提篮小卖摆摊子到挑担茶叶上北京，行商坐贾，得花无数的时间，想方设法在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周旋，精打细算，谋求利益最大化。什么叫利润？前人用贬义的说法，就是老鼠尾巴上剥皮，针头削铁，粗壳里榨油，《资本论》说的榨取剩余价值，俗话说的损人利己，习惯的说法，就是赚差价。从这个层面来说，商人难免有点奸，孔方兄确实是每个汗毛里都散发着铜臭味的。
在现实生活中，金钱总是魅力四射，谁能否认金钱是好东西？分钱难倒英雄汉，人的生存与生活，须臾不可离开孔方兄。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有了钱，衣食住行才有保障。有钱的人，可以财大气粗，一个人走路嫌路窄；可以游山玩水，花天酒地，可以从黄鹤楼上往长江里漂金子；可以赌博，可以猎色，可以行贿，可以寻租。总之，有钱的人，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为了钱，有的人杀人越货，有的人跳楼投河，有的人流离失所，有的人妻离子散，有的人家破人亡，形形色色，无奇不有。没有钱，寸步难行，吴承恩说，唐僧不懂人事，不善于寻租，在西天取不到真经，最后只有舍弃化缘的钵盂，才取回了真经。安徒生说，卖火柴的小女孩因为没有钱，只能在梦幻里有温饱，所以冻死在街头。人从这个层面来说，铜钱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有时候，钱也是有德性的。有的人自己富裕了，想到了他人，想到了社会，想“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们慷慨解囊，乐于公益事业，修桥补路，济困扶贫，赞助孤儿，与人为善，乐于奉献。从这个层面来说，铜钱就是发光的金子，有亮点，有温度，有人性。
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我喜欢读书，书是好东西。但我真实地生活在人间烟火里，一日三餐，不能没有钱。一日不读不写，心里空虚寂寞，三餐不吃不喝，腹中饥渴难耐。我有了钱，就想买书，有人要钱不要命，我是要书不惜钱。当然，最理想的事情就是远离尘嚣，有个属于自己的书房，不计严寒与酷暑，有顽童相伴的时候，讲讲《山海经》或《天方夜谭》，读读唐诗宋词；有朋自远方来，谈谈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独处一室的时候，每天读一本有意义的书，写一点不值钱但有人欣赏的文字，读写累了，就让书重重围困的自己，拿出钱“呼儿买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管它书香，管它铜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虽不能指点江山，但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虽然眼前看不到远方，但心里却充满着诗情画意，这不就是自己的快乐大本营吗？


配图：谢高模书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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