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谢高模余一卒在教我们高中物理课的时候，我正是花

谢高模 · 发表于 2023-6-1 09:47:40

谢高模

余一卒在教我们高中物理课的时候，我正是花季少女。因为我狂热地喜欢他而不能自拔，九死不悔，所以我的豆蔻年华毁在自己的手里了。

现在余一卒的女学生也非常喜欢他，但只是出于崇拜与敬仰，他的气度、才华与学识，还有亲和力，像强大的磁场吸引着她们，就像余一卒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他的美女老师一样。

余一卒说他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情，自己喜欢美女老师，完全是出于羡慕与敬佩。他说老师就像是自己的姐妹，可以畅所欲言，有么事说么事，但他根本就不懂得谈情说爱。

他一门心事扑在读书上，做梦都在想读大学。但他却生不逢时，读书的黄金时代基本上都荒废了。

这令我想起了唐代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时光流逝，沧海桑田，历史有可能轮回，但人事永远不会重复。

余一卒从上小学到高中毕业，正处于十年内乱时期。虽然他土生土长在乡村，但那个时候，“环球同此凉热”，所有的学生，每天都跟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一样，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要经过血与火的锻炼。

读小学的时候，最多的课是学农，听得最多的是“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长口的要吃，长根的要肥”，“锄头口里出黄金”。

学农以外，就是游行喊口号，表演文艺节目。

上课主要是背诵毛主席语录和诗词。当时老师只要求背诵而不讲解的那些诗词，至今为止，余一卒还记得滚瓜烂熟。他说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余一卒只记得数学中有百分数、真分数、假分数、带分数，什么工程问题、和差倍问题、行程问题、平均数问题，所有问题都是一塌糊涂。什么圆周率3.14也不过是个模糊的概念。

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学雷锋见行动，人人都是小英雄”。余一卒从小就“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小学毕业后，余一卒因家庭成

份不好政审不合格而上不了中学。中学校长知道后说：孩子们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不能因家庭成分而误了他们。最后余一卒被中学破格录取了。

余一卒最不能忘却的是他的中学时代。

他说上初中的时候，除了记得一个戴着眼镜与围巾、端着搪瓷茶杯的语文老师，给他们讲过《红楼梦》中大观园里刘姥姥吃茄鲞的情节外，其余的印象都是模糊不清的。

我无聊的时候总是软硬兼施，逼迫或者诱惑他努力回忆，给我讲他们的中学生活情节。

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沉睡或模糊的东西，经过条件反射，确实是可以变得清晰可见的。

余一卒在我的诱惑中，终于可以把他中学时代的故事原原本本源源不断地讲出来了。

他的学校生活经历不算复杂，也不如我的浪漫经典，但深深地让我着迷，回味无穷。

当时古水北镇还是人民公社，那个时候随着知识青年下乡，中学也跟着延伸下乡，人们把它称为“戴帽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教中学的老师参差不齐，有师范毕业的，有老三届的，也有初中毕业的。

余一卒从古河湾进入古水北镇中学的第一天，学校举行了欢迎新同学的开学典礼。

老师要他和小镇上一位头发有点黄、个子有点瘦的女生代表班上发言。老师说就是表个决心，但余一卒不知道怎么写发言稿，就急来抱佛脚，躲在教室里，从他正在看的一本写北大荒的长篇小说上抄了一页，然后写了几句信誓旦旦的口号。

余一卒第一个上台发言，他言不由衷，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竟然获得了全体师生热烈的掌声。

一位高个子的知识青年代表，收下了他的发言稿，然后大做文章，大讲特讲余一卒同学的发言，说出了所有同学的心声，有强烈的时代感，有才华，有激情，这是我们知识青年也难得写出来的好文章！余一卒同学一定会努力学习，成为祖国的红色接班人！

余一卒一炮走红，所有师生都知道，学校来了一位新同学叫余一卒。

下午放学的时候，余一卒发现他的雨伞木柄被人踩断了。他火急火燎地跑到食堂，拦住准备去吃饭的美女班主任宋老师，要她赔伞。

宋老师脸都气红了，感到莫名其妙，对他说：你真是稀奇，你没照护好自己的伞，怎么要我赔！

余一卒心疼地说：这是我爷爷下雨放牛时用的，说我今天第一天上学，怕我淋雨才让我带到学校来。你不安排我发言，我的伞就不会被人踩坏！

宋老师哭笑不得：原来你是说我安排你发言搞错了，这与人家踩坏你的伞有什么关系呢？

余一卒愤怒地说：有人妒忌我，故意踩坏的！

教导主任走过来解围：余一卒同学，你说的这个事，我们明天来调查一下吧。

余一卒不容置疑地说：不用调查！放学的时候，镇上的一帮同学躲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我都听到了！

班主任说：到街上找个修伞的换个木柄就可以了！你先回去，等我吃饭了，再给你拿去修一下吧！

开学第一天，余一卒就这样痛并快乐着。

从此，班上的同学给余一卒戴上了“文豪”的桂冠。余一卒经过这次活动的激励，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变本加厉地阅读文学作品，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在月光下听收音机播放革命现代京剧，尤其喜欢听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为涅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的悲欢离合而感动得夜不能寐。

余一卒的作文写得妙不可言，连语文老师都无法批阅。高中部有的女生私下里塞给他小手帕，让余一卒代写作文。在班上，同学也花点儿好处，暗地里求爹爹拜拜奶奶请他代笔。每次代同学写的作文都被老师作为优秀作文在班上念，引得同学们窃窃私语或哄堂大笑。

老师如果批评他，他也不辩解。上课的时候，他就积极举手发言，提出来的问题，老师显然是回答不出来的。

老师下不了台，就对余一卒进行招安，叫他上课不要随便举手发言，并让他当全校黑板报的主编，给同学们写成绩单，代老师批改作业，修改作文，使他忙得废寝忘食。

后来余一卒问我：你说美女老师为什么特别关照我？

我说：她喜欢你呗！

他说非也！然后就自我解嘲：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最后他笑着说：其实，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心里是很喜欢我的美女老师的。不过，不是像你喜欢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