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卒的母亲河 谢高模 我之所以死心塌地嫁给余一卒

谢高模

一卒的母亲河
谢高模

我之所以死心塌地嫁给余一卒九死不悔，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美国前总统里根，也不是一时冲动为他失去了自己少女的贞洁，而是因为他的才华出众与风度翩翩。我是一个忠于本心的女人，我看准了的男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近似于疯狂
，连累了余一卒一辈子。在我心里，他是一个天才，却被困在一个普通教书匠的位置而不得翻身。如果他是一个普通教书匠的材料，我就不会感到遗憾了。
我在他的书柜子里发现了他的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除了高能物理外，还有贝多芬、莫扎特、斯特劳斯等音乐资格和他业余创作的一些手稿。如果没有超天才的智商，你会研究流体力学吗？你懂莫扎特和斯特劳斯吗？你能写出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作品吗？
普通老师连日常教学都难以应付过来，余一卒在日常教学中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口若悬河，令学生崇拜得五体投地。
如果你是女生，对这样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老师，你会作何感想？坦率地说，我当初是把控不住自己的感情的。
余一卒在我们结婚后，问过我一次：
青青，你喜欢听音乐吗？
他给我听过葫芦丝《月光下的凤尾竹》，听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他还给我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北国之春》。
我们离开古河湾以后，他听得最多的是美国肯尼基萨克斯《回家》。
虽然我们生活并不富裕，但我都感到生如夏花，美好无瑕。
尤其是看余一卒的手稿，那跳动着生命旋律的优美文字，总是令我倾倒，令我陶醉。

我最喜欢的是余一卒写古河的文章，其中《故乡忆，最忆是龙舟》和《纤夫的背影》真的是叫我爱不释手。

故乡忆，最忆是龙舟

内荆河畔，故乡的五月，是青翠欲滴丰收在望的五月，是龙舟竞渡活力四射的五月，是粽子飘香幽思怀古的五月。

起初看划龙船，还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小游神”时候。那是个时雨时晴的端午节，成群结队的红男绿女从门前走过，到十里外的观音寺去看划龙船。大人不允许我们这些讨嫌的累赘跟去，我只好跟他们吊线，走田埂，过渡口，爬小桥，七弯八拐，小幽灵似的跟随花花绿绿的人流混过去。
太阳晒得脊背火辣的痛痒，才到了目的地。观音寺沿河两岸是密不透风的人墙，只有从人家胯下钻上前，才偶尔看到河里红红绿绿的旗帜来来往往地乱晃。喧天的锣鼓伴着龙船号子，直叫我饥渴难耐。我忍不住挤到一个瓜果摊子跟前，目中无人的抢了个香瓜一溜直跑，躲在一棵桃子树下狼吞虎咽。
太阳偏西后，人墙散了，依稀记得一个白净的高个子叔叔，看到我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便给我一个馒头，我边走边啃，糊里糊涂沿田埂连滚带爬回了家。母亲骂了一回“不晓得屁臭(不懂事)的小游神”。一天下来，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发花，龙船的印象模糊不清。

真正理解划龙船，是上学以后，这个时候看划龙舟才有无穷的趣味。门前内荆河上，以卸甲河为标台中心，时常划龙船，五月初五十五二十五，甚至六月六。在家门口看船，天时地利人和。可以与兄弟姐妹们坐在板凳子上看，也可以随心所欲上窜下跳或站在树荫下瞄，还可以乘上鱼划子近距离摇旗呐喊。看得真切，听得明白，相关的掌故也就说不完。

我们党家湾里的龙船，那叫一个大。是“偷”来的大货船。“偷船”，也是划船的重要内容，十分有趣。先托人给货船老板捎个口信，五月初停航。如果贷船老板答应了，划船的掌门人就在某天夜里，派一帮年轻人拿了桡子，不声不响地到停船的地方去“偷船”。小伙子们解开锁链后，放一架鞭，点开木船，叫声号子，船就这样被“偷”走了。直到端午节过完，再还船结账。划船时，船老板多半在龙船上充当副棹手，划赢了，满面春风；划输了，垂头丧气。

党家湾因为五八杂姓，人多势众，小船装不下，往往“偷”较大的货船。人们把偷来的大货船，套上特制的大撮头当龙舟。彩色的龙头昂上了天，龙口内藏香碗，划船前点燃香，乘风破浪时龙口里直吞云吐雾，十分壮观。艄尾后竖一白一黄旗，白旗上大书褚遂良体“党家湾”三字，在整条内荆河上，分外鲜艳夺目。船虽然大，由于水手精壮，加上一代又一代的传统技巧，所以名气很大。

划龙船的时候，船两旁的众多桡子出水入水都整齐划一。中间两排空中飞桡如天使的双翅，桡叶上一面画彩龙，另一面画太极八卦并镶嵌着镜子，闪闪发光。龙船中部搭有擂鼓台，鼓手站在中央，台前是提锣的号子手，后台是正副棹手。艄后两旁是拿保艄的，保持船的稳定性。号子手对全体水手发号施令，嗓音绝对是一流的。开船时多为“开头喂顺遂哟龙在河”，全体应和一阵，接下是“起鼓哇飞桡呀幺吆嗬嗬”，全体再应和。编定的传统号子一遍唱完后，又重头再唱。号子手口才好的，则即兴呼叫应时的号子，音调高吭嘹亮，节奏明快有力，穿云破雾，响彻云霄。
农历五月初一到初三，“偷船”，制桡子，整理撮头与棹，划游船，练架势。初四，龙船正式启动，上下数里，摇旗呐喊，邀亲友看热闹。初五正式上场。兴趣浓的时候，再划十五，二十五，六月初六，直到早稻开鐮，进入“双抢”。
龙船正式上场亮相的时候最有活力。若有强者挑战竞赛，则双方催鼓(连着敲击锣鼓)，全体船员有条不紊，严阵以待。紧锣密鼓过后，号子手双脚一顿，锣鼓一声重响，跪在龙头后边膀阔腰圆的头锋，端起一桡子水，呈一道银色的弧线，从船头洒到船尾，宣告竞赛开始。水手们都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地划着，两只龙船劈波斩浪，争先恐后。虽然只听到锣鼓齐鸣，彩旗飘飘，但这是最激动人心血脉喷胀的时刻。头锋的桡子是不轻易下水的，只有最后一决雌雄的关键时刻，头锋桡子才放下，那特制的宽大桡子吃水很深。头锋桡子一划动，船边就会滚动着漩涡，船头往下一沉直往前拱。如果不是骨头生得像柱头，没有几百斤力气的壮汉，那是做不了头锋的。
比赛进入白热化的冲刺阶段，号子停住。头锋桡子吃水后，正副棹手使尽全身解数惩棹。这时，龙头昂起，两边的桡子合着闷响的锣鼓节奏，齐刷刷地出入水中，龙船像离弦的箭，直向前冲。
这个时候，沿河两岸看热闹的人如潮水奔涌。与比赛双方相关的人一个个热血沸腾，一边奔跑一边情不自禁的高喊“划呀一一划一一”。正在树荫下喂奶的少妇也顾不了露出两只丰乳，站起来拍着小孩的屁股，跟着呐喊“划！划！”，直拍得孩子哇哇大哭，孩子屁股都被拍得青红紫绿了，兴奋的少妇却浑然不觉，这样你才明白，什么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划龙船也有乐极生悲的时候。“偷船”的时候，也有几家同时看中一艘好船的。这就斗智斗勇，两强相遇勇者胜，两勇相遇智者胜，因此，有时会演出悲剧。划船比赛时，假若遇到宗族强手不相上下，麻烦就来了。有时上下拖长水，鏖战几千米远，一局又一局，不见赢输，谁也不服气。焦躁时，双方不免产生纠纷，或用桡子洒水，或奸船，棹手扳棹故意靠近干扰对方逼迫停手，甚至动武，磕断桡子，扳坏龙头，拔下帅旗，直到辟头盖脸打群架。这个时候，岸上的族人也开始动口动手。滑稽有趣的是一对亲家头锋，为了竞标，张三打破了李四的头，划船散场后的第二天，张三提了酒肉去看望李四，问一声“亲家，头还痛吗”，相逢一笑泯恩仇，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喝个碗底朝天，不醉不归。
看划龙船，对少男少女来说，更是机会难得。在花花绿绿的阳伞遮盖下，一不小心，你就会窥探到亲热得如胶似漆的场景，听到啃嘴脸的声音，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平常没机会找对象的，在这热血澎湃的自由天地里，不难觅得另一半，皆大欢喜。

门前内荆河，是汉水的支流，古称夏水，处于古洞庭湖的北坝。春秋战国时期称为沧浪之水，是江汉平原腹地的血脉。因为有曹操败走华容道和陈友谅落荒而逃的传说，故乡所在河段至今名叫卸甲河，我们家谱中记载为习家河。河的北岸，传说有楚怀王行宫章华台，至今仍有地名叫华子台、熊子田、离湖、曹河、幺母垸等。早先本地孩子出生取乳名带“楚”字与“华”字的，不胜枚举。沿河居民，世世代代皆以渔稻为业。

故乡端午节风俗，未婚男子给丈母娘送包子，家家包粽子，门前挂艾叶以及划龙船，传说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朝廷谪放屈原，屈原行吟云梦泽边，在沧浪之水边与渔父对话后，五月初五于汨罗江怀沙涉江，以身殉国。从此，楚人以此为端午节，浓重纪念屈大夫。

随着水上交通不及陆上交通的变革，内荆河已经面目全非，一片沉寂。乡村多数为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再也难以看到青壮年“兴风作浪”了。五月的故乡，失却了往年的繁华与风骚。故乡的五月，缺少了昔日喧天的锣鼓与抑扬顿挫雄浑而悲怆的楚声。
内荆河，绵延了几千年的端午划龙船，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古老的沧浪之水，增加了几分妩媚，却失去了它令人血脉喷张的雄性。
五月五，龙船好响鼓。
故乡忆，最忆是龙舟。

我对余一卒说：
我以为这是我读到的最美的文章！
余一卒苦笑着说：
随便写的玩一下，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美，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如果真的有点美，那就是我的母亲河给了我灵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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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高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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